第一百七十章 :飘落过你的肩头

作品:《别港春潮

    这个夜晚,注定是反常的,难以入眠的。


    傅砚璟知道,自己已经做了很多不受控制难以控制的事了。


    这样失魂落魄,这样颓丧低落,一点都不像他。


    没有人会想到高高在上的傅砚璟有朝一日会为情所困,傅砚璟自己也没想到,他会疯到在夜晚九点钟的世界,站在居民楼的楼道里,祈求一个女人再开一次门。


    可一门之隔。


    室外的走廊灯光照得他形单影只。


    室内一片静寂。


    无人回应。


    他没有敲开温今也家的门。


    但走廊拐角处的电梯门响了。


    王奶奶牵着狗走出来,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外高大身影寂寥的傅砚璟。


    “你来找今也?”


    他站在这里很久了,傅砚璟转身的动作缓慢,点了点头。


    王奶奶短剧看得多,已经在脑海中脑补出俩人情深虐恋不停错过的戏码的。


    饶有感慨地叹了口气,“唉,你来晚了,今也已经搬走了。”


    傅砚璟有些恍神,“搬走了?”


    说到这儿,王奶奶还是有些后怕唏嘘,“这个网络是是非非的,今也当时被冤枉成小三,被一些极端的人上门威胁,幸好今也不在家。”


    王奶奶指了指门口处明显白于其他地方的墙壁,“那不是,这乳胶漆什么的都是后刷的,这个住址暴露了,尽管后面这件事澄清了,但她一个独居小姑娘住址暴露了终归是不安全的,也是没办法才搬走的。”


    王奶奶抹了抹眼角的湿润,“我是很不舍得今也的。”


    傅砚璟怔怔看着,门框两处的墙面很新,是被新刷过的。


    还记得上次助理来给温今也送秋水湾的房子时,告诉他:


    “站在她旁边的男人好像是温记者的男朋友,两人一块装点温记者的家,还重新粉刷了外面的墙面。”


    傅砚璟自嘲一笑。


    所以,那时候她承受着那么大的冤枉和痛苦。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站在温今也身边的人,不是他。


    而他在做什么呢?


    在以为她真的步出自己下一个春天了,还在故作洒脱不以为然的,决定屏蔽有关她所有的消息。


    还真是。


    愚蠢。


    咎由自取。


    *


    傅砚璟正准备打电话让助理将那件事查给自己,紧接着王奶奶一句缓慢的话再度打乱了他的思绪。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当初为什么分开,但有一点老婆子很确定,今也那丫头,过去很喜欢你的。”


    傅砚璟有些松怔,内心泛起的全是苦涩。


    “我没珍惜。”


    不像其他男人犯了错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跪下来检讨,狂扇自己巴掌。


    傅砚璟只是垂着眼睑,任由睫毛在眼窝处打下一小片阴翳,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轻而缓慢的一句话,带着自嘲,和说不出的恍惚。


    感情自有天意,年轻人的恩恩怨怨,不是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能左右的。


    安慰也好,劝说也罢,关键还得看当事人怎么选。


    王奶奶想起了那个满是跟傅砚璟有关的箱子。


    “小傅,你跟我进来一下,我给你拿个东西。”


    一个普通的纸箱出现在傅砚璟眼前。


    王奶奶一边用剪刀划开透明胶带,一边道:“你站在今也家楼下的那晚,今也在收拾东西。或许是想跟过去有个彻底的割舍,所以这箱东西出现在了她家门口。我年纪大了,对这种纸箱子没什么抵抗力,拿回家后才发现,里面沉甸甸的,全是跟你有关的回忆。”


    “我想着年轻人或许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决定放弃一段感情,就留了留,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


    王奶奶将箱子推给傅砚璟,像是影视剧里的留白,“剩下的,你自己看吧。”


    也许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连接住箱子的手臂都在抖。


    开了封口的箱子,让里面的东西一览无遗。


    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奖状。上面折痕犹存,字迹也已褪色,但却被保护的很好,没有破损。


    唯有一处水干后的褶皱,恰好出现在他名字上。


    那不大不小的范围,恰好是一滴眼泪晕开的痕迹。


    锥心刺骨的痛感从四肢百骸蔓延。


    试卷下,是更多关于他的东西。


    他登报在校报上的作文,结尾处的点睛之笔被极为小心的用横线标注下来。


    【久别重逢是一个很美好的词汇,犹如连月细雨潮湿的城市,久违晴朗。难得的是一份失去再拥有的珍贵。愿我们当下拥有,也能坦然面对失去,亦能柳暗花明。】


    所以她才会在那张一寸照片背后,写下“愿重逢”。


    他随手写下的句子,连他都不曾再回首,却有人始终记得。


    还有一片被塑封好的落叶,也被用贴纸标注:


    【我正如这片落叶,恰好飘落过你的肩头。】


    所有被小心珍藏的物件,还有留在它们身上的细腻笔触,一字一句,全是少女老旧而真挚的心思。


    所以,那片“落叶”又是何时在飘落过他眼前身旁的呢?


    这全部都是温今也哽咽未能说出口的——


    那些他不知道的事。


    甚至还有更多。


    箱子的最底下,是他的高中铭牌。


    傅砚璟回港的突然,没有参加江北市的高考,很多东西来不及收拾。


    那正是他对外界逐渐淡然漠不关心的阶段,很多东西在他眼中没什么留念的必要,能扔的全部都扔了。


    不管是温今也遗留在港城的他的一寸照,还是现在出现在他掌心的铭牌,都是傅砚璟没有的。


    他没有,温今也却小心翼翼保存至今。


    她远比自己还要在意珍贵那高中三年。


    铭牌后的别针不知什么时候开了,傅砚璟紧紧握着他,尖锐的针尖扎进掌心嫩肉。


    清晰的刺痛感让他堪堪能控制住如洪水开闸一般的情绪。


    而这一切的起始,正是那张泛黄的照片。


    他拿着它,一路探寻到这里。


    如同拿着老旧的车票,疯狂寻找一班早已错过的高铁。


    机会摆在眼前就争取,因犹豫或不识珠而错过,那就专注好下一个机会。


    而不是在这里杞人忧天自怨自艾的刻舟求剑。


    他明明一直看不上这种人的。


    可刀扎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傅砚璟觉得心脏疼,也许温今也的名字,此时正如落在他心口的一道不会愈合的伤疤,成为了他这辈子的心病。


    他沉溺在失去的执念里。


    久久不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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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见老婆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