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她的脖子像是生了锈的齿轮，一寸一寸，艰难地向上转动，视线从那双刺眼的拖鞋，缓缓移到了枕头上。


    枕头上，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侧脸，正安然躺在那里。


    张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宋海棠的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轰鸣，以及血液冲上大脑时发出的嗡嗡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彻底宕机。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张扬躺在自己老婆的床上。


    她看着被子里明显紧紧相拥的两个人，隆起的轮廓勾勒出两具交缠的身体。


    那画面，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的眼球上。


    她的嘴唇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就在宋海棠的世界天崩地裂时，张扬仿佛被她的视线惊动，从被子里缓缓坐了起来。


    他身上没穿上衣，露出结实平坦的胸膛和线条分明的腹肌。


    他坦然地与宋海棠对视，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玩味的弧度。


    那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挑衅。


    像是在说：没错，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呜……”


    被子底下，林幼微感受到身边的动静和外界死一般的寂静，吓得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了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出来面对这修罗扬般的一切。


    这声呜咽，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宋海棠。


    背叛。


    是她最爱的，发誓要守护一辈子的女孩的背叛。


    是那个她又恨又怕，心里却不知不觉产生了一丝异样情感的男人的背叛。


    双重背叛，像两把尖刀，同时插进了她的心脏，狠狠搅动。


    宋海棠的眼眶瞬间通红，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漂亮眸子里，蓄满了水汽，然后，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决堤一般，无法抑制。


    她猛地抬起手，指着床上的张扬。


    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想骂，想质问，想嘶吼。


    “你……”


    一个字刚出口，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后面的话全都哽咽成了破碎的呜咽。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再火爆的脾气，再尖锐的言辞，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剩下的，只有无声的控诉，和被撕碎了全世界的绝望。


    宋海棠指着他，就那么站着，眼泪汹涌。


    她看着张扬那张平静的脸，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被子里那个不敢露头的，自己最爱的人。


    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终于，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那根紧绷的弦，断了。


    指着张扬的手无力地垂下。


    她转过身，背影萧瑟，像一只被暴雨淋透了翅膀的鸟。


    她没有再看一眼，踉踉跄跄地，哭着跑出了这个让她心碎的房间。


    “海棠！”


    被子猛地被掀开，林幼微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想下床去追。


    可她的手腕，却被一只更有力的大手死死抓住。


    是张扬。


    他一把将她拉了回来，重新拽进怀里。


    “放开我！我要去找她！”林幼微挣扎着，声音嘶哑。


    张扬的手臂像铁钳一样，将她牢牢禁锢。


    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声音依旧淡定得没有一丝波澜。


    “让她自己冷静一下。”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林幼微所有的力气。


    她停止了挣扎，整个人瘫软在张扬怀里，终于彻底崩溃。


    “呜哇——”


    她放声大哭，像个无助的孩子。


    粉拳一下一下地捶打在张扬结实的胸膛上，却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道。


    “是我伤害了海棠……我不是人……我是个坏女人……呜呜呜……”


    她泣不成声，把脸深深埋进张扬的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逃避那份足以将她淹没的罪恶感。


    张扬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胸膛。


    他一手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动作轻柔，带着安抚的意味。


    他享受着她此刻的完全依赖。


    ……


    客厅里，李含笑正将温好的牛奶端上餐桌，苏晚晴则在旁边摆放着精致的餐点。


    突然，楼上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紧接着便是咚咚咚的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两人疑惑地抬头，正看到宋海棠失魂落魄地从楼梯上冲下来。


    她头发凌乱，那张总是明艳动人的脸上挂满了泪痕，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海棠？你怎么了？”李含笑满脸担忧，迎了上去。


    宋海棠却像没看到她一样，也无视了旁边站着的苏晚晴，径直冲向别墅大门，“砰”的一声，摔门而出。


    李含笑愣在原地，看着紧闭的大门，脸上的担忧更重了。


    苏晚晴则没有动。


    她抬起头，看向二楼的方向，那双冰冷睿智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流光。


    她若有所思。


    以她对张扬的了解，和对这栋别墅里复杂关系的洞察，她几乎立刻就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过了一会儿，张扬安抚好了情绪崩溃的林幼微，帮她穿好衣服，让她在房间休息，自己则施施然地下了楼。


    林幼微跟在他身后，眼睛红肿得像桃子，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张扬，这……”李含笑迎上来，担忧地开口。


    张扬冲她安抚地笑笑。


    “没事，小矛盾。”


    他说得云淡风轻。


    然后，他径直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拿起一片吐司，慢条斯理地抹上黄油，开始享用早餐。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含笑和林幼微都愣住了。


    苏晚晴看着他这副掌控一切的样子，内心再次受到巨大的震动。


    天塌下来，他也能安然地吃完一顿早餐。


    这个男人的心性，已经强大到了一个恐怖的境界。


    她心中的敬畏，又深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