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山一路快跑，返回了供销社。


    此时的供销社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女售货员正坐在柜台后面清扫着地面。


    供销社里显得特别陈旧，夕阳透过蒙着一层灰尘的窗子照了进来，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氛围。


    “同志，你看我打的这头狐狸，能换多少钱？”


    陈青山微笑着跟女售货员打了一声招呼，而售货员明显也认识陈青山。


    “青山同志。”


    “我们这里收野味，统一都是按斤收，一块钱一斤。”


    “咱们东北的狐狸长得小，你这还是一只母的，一共只有十二斤三两。”


    三十来岁的女售货员将狐狸放在了称上，指着上面的刻度说道。


    陈青山皱了皱眉，虽然认为这很不合理，但是却又说不出什么话。


    如今都是供销社统一调度，不管多少钱都是人家说了算。


    似乎是看出来了陈青山皱眉，那售货员又开口道：


    “咱们供销社现在就是这么规定的，无论是狐狸、獾子、狍子还是花狸子，一概按一块钱一斤来收。”


    其实女售货员也知道狐狸皮值钱，如果私下里贩卖的话，最好能多卖出五六块钱。


    但上面的规定就是这样，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售货员，也只能照章办事。


    陈青山看了一眼售货员，然后开口道：“同志，那我把狐狸皮给扒下来，剩余的东西按斤卖，有多少算多少行不？”


    大不了就先卖肉，还点钱去给母亲和妹妹买点下锅的米。


    等以后再找机会，把狐狸皮高价卖出去，这样也能少亏一点。


    “青山同志，这样不行啊。”


    “我们供销社还有规定，只收整只的猎物。”


    女售货员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陈青山一下子犯难起来。


    这狐狸这么卖绝对是价格有点低。


    但，要是不卖，家里还缺钱。


    这点钱什么都干不了，甚至连解决眼前的温饱都略显不足，陈青山是真舍不得就这么把狐狸卖掉。


    但是一想到家里连一粒下锅的米都没有了，他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正要答应的时候，远处一道人影直接凑了过来，小声的说道：


    “小兄弟，供销社的规矩太死板，我劝你还是别在这纠结了。”


    “你那一条狐狸的身上连个弹孔都没有，而且毛发光亮柔顺，一看就是上品，不如卖给我吧，我能给你一个公道价。”


    陈青山扭过头，就看见了身后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同志，身上穿着绿军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陈青山上一辈子认识这家伙，是专门混迹黑市的小贩子。


    所以眼睛一转，注意到周围人没有看过来，不动声色地拿着狐狸，就跟着他走了出去。


    “兄弟，你想多少钱收？”


    陈青山跟着那家伙走进了一个非常偏僻的胡同，确认四下无人，这才将狐狸平铺在了上面。


    “我能出十八块，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我承认，这张狐狸皮确实很不错，能完整地剥下来，但现在天气正热，皮草生意正值淡季，狐狸皮的价格也肯定特别低。”


    “当然，你如果不着急出手的话，等到冬天再卖，价格能翻倍。”


    黑市贩子揉了揉鼻子，一双眼睛全都是精明。


    他虽然年岁不大，但绝对是一个老油条。


    “十八块也太少了，如果你诚心收，那就再给我加一点，我可以卖给你。”


    陈青山看着他说道。


    他也认为黑市贩子所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狐狸皮要到大雪封山的冬季才能卖上价格，可以陈青山目前的情况，根本就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我最多再给你加两块钱。”


    “小兄弟，我就是觉得与你投缘，否则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你这个价格。”


    黑市贩子抿了抿嘴唇，就像是做了很大的心理挣扎，才艰难地伸出了两根手指。


    “行了，别演了，当我不懂行？”


    “你就算是二十块收走，那至少还要有十块钱的利润。”


    陈青山抬头看了一眼，就一针见血地拆穿了黑市贩子的小伎俩。


    “兄弟，看你岁数不大，对价格方面居然能拿捏得这么准。”


    “确实，这张皮子我转手能卖三十块，但我毕竟是以此为生，你得让我赚点。”


    黑市贩子挑了挑眉头，非常吃惊的看了陈青山一眼，瞬间就发现这个少年并不简单。


    特别是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沉稳老练的气息，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不如这样，这张狐狸皮，你二十块收走，额外再给我三十斤粮票，十斤肉票、五斤糖票。”


    “这可是我的底线了，不能再少了。”


    陈青山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


    他也很清楚，黑市贩子就是靠着低买高卖来混口饭吃，不可能让人家一分钱都赚不到。


    二十块钱，加上一堆票，这应该也是极限了。


    不过一点钱，既不够给母亲治病，又不够给小妹交学费。


    那不如先给家里买一些吃的，总不能让母亲和小妹吃了上顿没下顿。


    最重要的是，宁可让黑市贩子把钱给赚了，也不能让经营死板的供销社占到什么便宜。


    “小兄弟，你真是杀了一手好价。”


    “行，成交！”


    “不瞒你说，做你这一单生意，我基本都不赚钱，但是为了交你这个朋友，我也认了。”


    黑市贩子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然后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用二十块钱加上几张票来收一张上等狐狸皮，从现在来看确实没有什么利润。


    但是如果把狐狸皮留到冬天再卖，那么价格就会翻倍了。


    总体上来说，这买卖做得很值。


    “对了，我姓张，家里排行老六，你叫我张老六就行，小兄弟，你怎么称呼？”


    “我从这条狐狸的死法上可以看得出来，你是个枪法很不错的猎人。”


    “我这里有个老主顾，他最喜欢吃明斑雁，而且出手还特别阔绰，如果你能打到，我可以四十块钱一只收，但必须是活的。”


    张老六拉着陈青山的肩膀：“兄弟，跟我混，肯定能赚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