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本公子保你这颗脑袋

作品:《将军,夫人马甲炸翻全京城了

    同一时刻,镇北将军府。


    “好了,毒已解了。它虽能让双腿麻痹,伪装成瘫痪之状,但不可长久使用,一旦毒性侵入……诶诶?!”


    谢元翊已掀开锦被,长腿一迈便下了床榻。然而刚一沾地,一股虚软感便顺着双脚直窜而上,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一晃,眼看便要失衡。


    “唉!”


    旁边侍立的年轻太医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谢元翊的手臂,语气无奈极了。


    “都说了毒性刚解,筋骨尚弱,公子也太心急了。”


    谢元翊哼笑一声,轻描淡写地拂开太医的手,他目光扫过挂在墙上的玄铁长弓,径直伸手取下。


    “躺了半个月,骨头都锈了,不知这弓还拉不拉得动?”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振,长弓在半空拖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起细微风声。


    太医看他这副不听劝的模样,苦着脸,压低声音商量:


    “公子啊,在外人面前,您一定得乖乖瘫在轮椅上,若是被人瞧出半分端倪,我这欺君之罪,可要掉脑袋的!”


    谢元翊闻言,侧过头来。


    他仗着身高优势,用那沉重的长弓揉了揉太医的发顶,语气是漫不经心地笃定:


    “放心,本公子保你这颗脑袋。”


    太医被他这带着压迫感的动作弄得哭笑不得,只能连连告退:


    “好好,您厉害!我先回宫复命了,师傅还等着呢。”


    说完,便摇头叹气地退了出去。他前脚刚走,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入内室,正是边戎。


    他看见自家公子挺拔如松地立在房中,眼中毫无意外之色,仿佛谢元翊本就该如此顶天立地。


    谢元翊并未回头,却知道边戎进来了。


    他指腹摩挲着冰冷的弓弦,淡淡发问:“让你去盯那小傻子,怎么去了这么久?”


    边戎眉头一皱,将在沈家的见闻如实道来,最后下了结论。


    “公子,她一定是真傻!


    她归家后胡言乱语,不仅当众嚷着要与爹同寝,甚至为了一点银票,诬陷您向她索贿,凭空树敌于您。


    若说特别之处,她身上确实有点邪门的运气。所谓傻人有傻福,便是如此了。”


    谢元翊听完边戎的汇报,愣住片刻,随即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重复着他的结论:“真正傻的,怕是另有其人啊。”


    边戎眉头紧锁:“谁?”


    谢元翊哈哈大笑,揶揄地看了一眼对方。


    边戎愕然:“……难道是我?”


    谢元翊但笑不语,眼中闪过一道发现有趣猎物般的锐光。


    那位沈姑娘凭一句“跟爹睡”,为自己挣来了院子,还晓得用佛门诡辩为自己脱罪,甚至敢敲诈主母?


    当真胆大包天。


    他微微歪头,指腹在弓弦上温柔摩挲,眼前却浮现出燕昭装傻的模样,不自觉低语道:“沈时宜,有意思。”


    边戎悚然。


    只觉得自家公子这饶有兴味的腔调,令人浑身发毛。


    次日。


    白氏精心装扮,一脸歉然地求见了谢老夫人。


    她神色哀戚,拿着帕子按了按并不存在的眼泪,才叹息着开口:“老夫人万福金安,妾身今日特地来向您请罪。”


    谢老夫人闻言,抬眼,不解道:“沈夫人何出此言?”


    白氏未语先叹,姿态放得极低。


    “唉,都怪我家那个大女儿,名唤时宜的。她生母去得早,那孩子一片纯孝之心,自发去庵里为母祈福,本是个懂事知礼的好孩子……


    可她听闻大公子重伤后,竟像魔怔了一般,一颗心全系在公子身上,非要亲自来照料不可。”


    她恰到好处地停顿,面露难色与无奈:


    “大公子与我的岫儿早有婚约,下月便该是她的妹夫了,这、这于礼数实在不合。


    妾身和老爷百般劝阻,道理说尽,可那孩子认了死理,拦都拦不住啊!


    老夫人,妾身实在没了法子。


    时宜这孩子一片痴心,天地可鉴。妾身是既怜她这份情,又怕她行差踏错。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日日往公子院里去,若惹来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与她、于将军府清誉都有损。


    妾身思来想去,唯有厚颜来求老夫人您。”


    她再次深深一福。


    “万请您下令,吩咐门房,日后万万不能再放时宜进来叨扰。您的话,她必定是听的。”


    谢老夫人何等人物,浸淫后宅一生,岂会听不出白氏话里那点弯弯绕绕?


    她心中不喜,面上却也不显,只淡淡道:“既如此,老身便去看看。”


    白氏心中大喜,要的就是老夫人亲自抓个现行,她连忙跟上:“老夫人请,这时辰,时宜怕是已经到了。”


    一行人便朝着谢元翊所居的“静思园”行去。


    庭院雅致,落英缤纷。


    燕昭已准时过来,在谢元翊背后像念经一样嗡嗡嗡地祈福。


    谢元翊坐着轮椅,他双膝的薄毯之上,趴着只墨绿色的乌龟,正慢吞吞地伸着脖子。


    他手持一柄软毛刷,蘸着清水,耐心地刷洗着龟壳。


    燕昭目光不由自主被那只乌龟吸引。


    盯着那活得惬意的龟,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玩意儿一下子让她联想到某些不愉快的经历。


    燕昭忍不住嘀咕,面带嫌弃:“养什么宠物不好?偏养这个。”


    谢元翊手上的动作未停,甚至连头都没回,似乎早习惯了这种质疑。


    “怎么不好?龟者,寿也。忍饥耐渴,能屈能伸。寻常风雨动摇不了它,便是天翻地覆,它缩入壳中,也能熬过去。”


    他的声音平静,字字句句如同闪电一刹那划破燕昭心底的阴霾。


    “最重要的是,它活得足够久。久到能亲眼看着很多事发生,很多事湮灭。它会见证一切,然后,活到最后。”


    谢元翊似是想起什么,眼神不自主飘远。仅仅一瞬,又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模样。


    “沈姑娘觉得,这不好吗?”


    燕昭还是第一次听人发表这种言论,当场愣在原地。


    她长这么大,从没听过几句好话,倒是听惯了明里暗里的唾骂。


    骂她血统卑贱,骂她叛国求生,骂她怎么还不去死。


    却从未有人,用这样天经地义的语气告诉她:活下去,活着见证一切,这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心尖仿佛被什么狠狠一烫,又被她死死压下。


    燕昭故意哼了一声,别过头,脸上只有属于傻子的娇纵:“好什么好?丑死了,慢吞吞的。”


    谢元翊一笑,懒得与她争论,招招手:“过来。”


    燕昭立刻调整表情,挂上那副懵懂天真的傻笑,蹦跳着来到跟前。


    谢元翊生得极好,眉骨英挺,眼眸潋滟。虽刻意收敛,但不经意间就会泄出一份沙场淬炼的锐气。


    想来是知道这点,他才习惯性眯着眼笑,像一位温润守礼的好郎君。


    若不是燕昭更擅长演,绝对会被他蒙蔽过去。


    待她凑近,谢元翊忽然压低声音,仅容她一人听见。


    “沈姑娘,戏演得不错。尤其那番与爹同寝的高见,令人叹为观止。


    我听闻你那主母治下严谨,若是有人犯事,绞了舌头都是轻的。沈家如此不近人情,你这日子,过得如履薄冰啊。”


    他向前倾身,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气音吹入她耳中:“为何不考虑……寻我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