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弟子,想要你的命魂
作品:《天河证道》 群灵山脉中段,云雾如缕似丝,若素纱轻笼千峰,缠山绕脊般终日不散。
浮泊崖便在这云深不知处孤峭耸峙,崖体嶙峋皴裂,遍覆苍黑苔藓,整体轮廓恰似一艘被巨浪掀翻的古旧楼船。
船身斑驳,似经千百年风雨侵蚀。
断桅般的崖脊斜刺苍穹,棱角凌厉如刀削斧凿,与周遭圆顶尖峰的浑厚模样判若云泥,一眼望去便觉殊异孤绝。
崖顶是片覆着薄霜与零星枯草的不规则平地,约莫十余亩见方。
足尖落处,薄霜碎若细雪,枯草簌簌有声,更衬得周遭万籁俱寂。
平地中央,嵌着一汪丈许见方的浅水塘,塘边围簇着半枯的暗绿苔藓,湿滑泛光。
塘水绿幽幽,竟稠如凝碧,常年不涸,水面浮着一层细若碎银的白泡,风一吹便微微漾开,旋即又聚拢成团。
塘畔生着三两株凝露草,叶片似冻玉雕琢,呈半透明的淡青色,脉络纤毫可见。
晨露凝于叶尖成珠,圆若碎玉,风过叶颤也凝而不坠,须待日头升至中天,才会化作一缕轻烟袅袅消散,不留半分痕迹。
此刻塘边,一人一兽静立如塑。
那人一袭月白长衫,质料轻软如流云,广袖垂落时偶拂崖上薄霜,指尖过处,霜花竟凝而不化。
其容若昆仑美玉经良工细琢,眉如远山含黛,目似寒星映水,清俊出尘,宛如谪仙临凡。
他负手而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气质温润若解冻春水,然眼底却藏着深不见底的幽邃。
目光悠远地投向云海深处,似在静待什么。
而身旁的兽类身形与成年野狼相仿,却远比寻常野狼凶戾数倍。
四爪尖锐如钩,踏在冻土上便深嵌三寸,爪缝间簌簌落冰碴。
长尾如裹铁的铁鞭,皮毛厚实类银甲披身,周身要害处森森硬骨凸起如铠。
赫然是那雪骨狼的模样!
只是此狼又与寻常雪骨狼大不相同。
它的瞳孔同其余同类一般,湛蓝如冰封的寒湖,凝着彻骨冷光。
可若凝神细瞧,便能见那湛蓝深处,竟有几簇淡蓝色的幽火悄然摇曳,时而窜起寸许,时而缩成豆点,映得周遭银毛泛着淡淡蓝辉,透着几分超乎兽类的灵性与慑人的凶气。
这一人一兽,正是幽空,与化身为雪骨狼形貌的雪狼王。
寒风自千丈崖下呼啸而上,卷起幽空的长衫下摆,猎猎作响如展旗。
他却纹丝不动,任凭霜风拂过发梢。
约莫半炷香后,才见他眉峰微挑,眸光骤然清亮,望向东南方天际。
远处云海中,一道身影踏空疾飞,衣袂破风之声由远及近,渐次清晰。
而此人,正是韩虞霜!
她怀中紧抱气息奄奄的韩雪凝,素白裙裾迎风猎猎,裙摆与后心处已染大片暗红血渍,恰似残梅缀雪。
飞行时身形微颤踉跄,足下灵光黯淡不稳,显是灵力耗竭,全凭一股气强撑。
韩虞霜也在同一刻望见了崖顶的幽空,可当目光扫过他身旁那只雪骨狼时,心头猛地一沉,凤目骤然一缩,握住雪凝的手不自觉收紧,下意识将妹妹往怀中再拢了拢。
那狼兽周身散溢的森寒妖气,如冰水浇顶,令她本就重伤的身躯不由自主地觉出危险!
而再看幽空,容貌虽与往日灵药阁相见时无异,周身气息却判若云泥。
温润之外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冷寂与掌控之感。
她心中疑窦丛生,可怀中妹妹的呼吸愈发微弱,鼻翼翕动间几乎不可察,哪里容得她细想?
当即银牙紧咬,下唇被咬出浅痕,强行提聚最后一丝灵力灌注于足底,身形陡然加速,如一道白虹冲破云雾,直坠崖顶,足尖点地时轻颤了两下,才稳稳立在幽空面前丈许处。
双足刚沾崖顶冻土,韩虞霜便觉浑身气血翻涌如惊涛,脱力感如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涌向心口,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她牙关紧咬,硬生生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可体内紊乱的灵力骤然牵动背上伤势,喉间一声闷哼,一口殷红鲜血裹挟着细碎的血沫,终是喷薄而出,直向幽空面门溅去。
幽空见状,眸中精光微闪,指尖凝出一缕淡青灵光,看似随意一拂,那喷来的鲜血便被无形之力牵引,斜坠旁侧薄雪,洇出一朵刺目红梅。
而韩虞霜先前强压的伤势,此刻也彻底崩裂。
背上本已勉强止血的伤口再度裂开,皮肉外翻,深可见骨,鲜血汩汩直涌,瞬间浸透后衫,顺着衣褶滴落冻土,凝成细小血珠。
这般重伤,若是凡人早已殒命,便是寻常修士,也该丢了大半条命昏死过去,任谁见了都要心惊不已。
可韩虞霜竟未昏绝,全凭一股执念撑着,依旧直挺挺站着。
凤目圆睁,眸中布满红丝,紧紧盯着幽空,因背后剧痛与灵力耗竭,气息急促如破风箱,话语断断续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恳求:“救……救……”
幽空闻言,垂眸瞥了眼她怀中面色惨白的韩雪凝。
那少女双目紧闭,唇色青紫,颈间隐约可见淡淡的冰霜纹路。
纵然韩虞霜未说全,也已明了其意。
当下不待她再言,他嘴角噙着一抹温和却疏离的笑意,指尖轻捻,一缕淡青灵光在指缝间流转,似漫不经心却暗藏机锋,温文尔雅地开口:“韩长老,救令妹并非难事,只是弟子有个小小的要求。”
韩虞霜闻言,凤眸猛地一缩,浑身剧震,踉跄后退半步,若非强撑,险些栽倒在地。
她早该料到,此人素来心思深沉,怎会平白出手相助!
而幽空不待她回应,复又开口道:“韩长老,弟子要的,是你的命魂!但若韩长老不愿,那便罢了,只是令妹…… 弟子也无能为力了。” 说罢,摇头苦笑。
这番神态言语落入韩虞霜耳中,如三九寒冰直刺骨髓,让她浑身冰凉,连牙关都忍不住打颤。
她顿时怒不可遏,胸口剧烈起伏,衣襟下的伤口处因喘息而渗出血迹,语声因气血翻涌而嘶哑破碎:“幽…… 幽空!你…… 你怎敢如此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