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快和杨鹤明会合。


    杨鹤明镇守整个江州的外围，沈琉光把誊抄下来的罪证交给了他一份，又与其他将领就着简单的营帐商议了一个多时辰。


    最后决定。


    太子、楚九凝一行先回京。


    杨鹤明负责在江州收网，掘地三尺式的排查，能杀的先杀，不能杀的先囚禁，绝不漏过一条鱼，然后全部秘密带回京城。


    同时派了暗卫盯着安郡王，只盯他做什么，不管束他。


    一夜之间。


    大朝被冬天的寒意笼罩，大家这才意识，原来天气这样的冷了。


    他们给冰棺做了好些防仿之后，楚九凝坐在马车的车辕上，将篮子里的引路钱挥洒出去，哽咽。


    “父亲，母亲，跟我回家。”


    “老爷，夫人，跟着奴婢们回家。”


    琥珀和明棠也哽咽的大声喊着。


    风肃然而起，大家坐在马上看着这一幕，心中无不伤感。


    于是一个个策马往京城赶去。


    披着细碎的冰霜，大家疲惫重重，终于在冰棺还有八成完好的时候，大家赶到了楚府。


    楚府府门大开。


    从外面看，一切如常。


    但前院早就设好了祭坛。


    和尚们在右边祈福念经，道师们在左边做法，引领亡魂归来家。


    楚老太爷从看到冰棺的那一刻开始，就老泪纵横，跌跌撞撞的扶着冰棺颤着唇轻喃。


    “回来了好，儿啊，儿媳妇啊，回来了好啊。”


    “这些年你们在外面受苦了，受苦了啊。”


    洪嬷嬷在听到信的那一刻就开始准备，备了一间很大的冰室。


    大家都在小心的忙碌着，尽量的让自己平静。


    可在看到冰棺的刹那间，看着静静的躺在冰棺里的年轻容颜时，下人们都抑制不住的痛哭起来。


    满府都陷入了深深的悲伤里。


    法事一直进行到深夜。


    老太爷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媳妇，楚九凝让下人侍候爷爷多穿些衣裳，甚至怀里藏着暖炉，自己也进了冰室。


    几人围着坐。


    楚九凝将事情一点一点的讲与爷爷听，随后又与他说道。


    “我带了一个人来。”


    他的身体本不应该这样奔波，可他执意要跟着进京，他说有话要对楚老太爷说。


    进府的刹那。


    他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整个人便昏睡了过去，眼下太医正在给他煎药。


    “不过他现在昏迷着，太医说要明天才能醒来，爷爷，我明天带您去见见，他知道您，也执意要回京城来见您。”


    楚老太爷点头。


    一晚上。


    楚老太爷和楚九凝都守着冰棺，与他们诉说着这十几年她是如何长大的，如何打理家里生意的。


    天快要亮起来的时候。


    洪嬷嬷带着人让他们必须离开，否则再冻下去，真的会生出病来。


    换了衣裳，用了早膳之后。


    爷孙两个又去了那个的厢房。


    看着他满身的伤，还有残缺不齐的身体，楚老太爷惊得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越看。


    总也觉得有些眼熟。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沉沉的睡了那么久，加上太医的药，又加上心有了归处，他看起来好了一些。


    “你……”


    楚老太爷看着他那没受伤的半张脸。


    “你和常幼斌很像。”


    常幼斌是楚九凝的大舅舅。


    那人听到常幼斌三个字便挣扎着要起来，丫鬟上前急忙将他扶了起来，随后他在楚老爷的手心里写下了几个字。


    “那是我爹。”


    楚老太爷神情陡的一怔。


    当年他去常府处理后事的时候，到处找过，点过数，常府满门真的都死光了，一个不剩啊。


    “我本是父亲的第二个儿子。”


    他一笔一划，慢慢的在楚老爷的掌心里，可楚老太爷却能感觉到，每一笔他都要用尽力气，极为辛苦。


    “过继给了他的好友。”


    楚老太爷恍然，怪不得常氏的族谱，第二个儿子并不是他，想来是生下来之后就送人了。


    “后来被人发现身份，追杀。”


    “所以你这一身的伤，都是为了逃命？”


    楚老太爷一点一点的猜测着，说着，这样他就只有点头或者摇头，会不用那么的辛苦。


    “你反而是和幼斌生得最像的一个，把你送出去，的确是意义不大，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谁的儿子。”


    所以他这张脸上的伤，很可能是他自己弄的，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你怎么不逃远一点？”


    或许这样对他来说，更好。


    常天梓眼中溢出深深的哀伤和恨意。


    “他们……对我很好。”


    发现他长得越来越像自己的父亲之后，两家干脆挑明了，不藏着掖着，而且他也经常去常家，常家人也很爱护他，于是他便有了两个父亲两个母亲，还说了一门很不错的亲事，原本是很幸福的。


    可一夜之间。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住进常府，想找杀人凶手。”


    大家都说常府里闹鬼，其实都是他弄出来的动静，为的就是不想让别人进来。


    他像条狗一样，猫在常府最阴暗的角落，每天不断的练习如何藏匿，如何攀爬，一直到几年后，他能悄无声息躲在任何地方后，他终于发现了府里的异样。


    可他不敢把消息递出去。


    因为。


    一直有人在暗中盯着常府。


    他不能出不能进。


    府里的野猫野狗甚至老鼠，都成了他的食物。


    他就这样苟且偷生，一天一天熬着。


    原本。


    他觉得这辈子都没有希望了，他会老死在某个角落，被野猫野狗吃掉，一辈子都无法翻身。


    老天终究还是厚待他了的。


    让他遇到了楚九凝。


    他一看到楚九凝的时候，就知道她是自己的表妹，可他不敢认，不能认，他只能把激动和悲伤深深藏在自己的心底，死死忍着。


    “天梓，我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的身体养起来，不说恢复如常，但能让你活下去，好吗？”


    楚老太爷握着他满是伤疤的手，轻轻摊开，看着他掌心里茧子、伤，伤得无法言语，他要是早知道早发现多好啊，至少可以把他接进京城藏着。


    “不过啊，能把他们的尸身找回来，我这老头子啊，也能瞑目了。”


    牵挂了十几年，终归还是有了落处。


    楚九凝端着药慢慢的走了进去，见到他们在说话，上前轻声道。


    “爷爷，殿下来了。”


    楚老太爷急忙起身，到门口迎接太子殿下。


    落座后。


    楚九凝将药交给洪嬷嬷，然后才说道。


    “殿下，以景亲王到处留种的个性，我怀疑楚氏也有他的种。”


    也就说。


    只要查出谁是他的儿子，那就可以揪出，谁是内鬼。


    景亲王那样的人，与其生别人的儿子做棋子，不如生自己的，他一定会这么做。


    很快。


    琥珀就把楚氏一族的儿子画像全都拿了过来，又把景亲王和安郡王的画像挂在一边。


    不对比就还好。


    一对比当真吓了一跳。


    以前景亲王不在京城，大家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可如今……越看越觉得诡异。


    因为。


    楚九凝发现。


    不止有，而且房房有！！！


    要么就是嫡子，要么就是庶子，总归景亲王到处都下子，到处都留种。


    楚九凝把与他可能有关系的所有人物全都画了出来，随后看着纸上满满当当内容，整个人都脑子发紧。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疯狂？


    这些年。


    他真的不歇息的吗？


    怪不得亲王府每个月都要输进大量的补药，原来根本不是景亲身体不好，而是因为身体太子要一边消耗，一边滋补。


    “所以，父亲当年身边的好友，就是景亲王，也是景亲王跟他们说江州有拳头大小的珍珠。”


    翻遍了整个书阁，终于在一幅画卷里寻到了蛛丝蚂迹。


    画像上面的两道背景，一个是楚老爷，一个是景亲王，楚老太爷当年只知道他有一个挚友，非常为他着想，也对他鼎力相助，却没想到，景亲王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靠近他的。


    “殿下。”


    楚老太爷转头看向太子，太子眼神冰冷。


    “景亲王的人，必须除。”


    斩草要除根，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留下一个，都有可能在若干年后，成为心腹大患。


    不止如此。


    太子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惊之余，也迅速的开始整顿后宫。


    但凡与景亲王相似的，来往密切的，全都找由头杀掉。


    很快。


    杨鹤明带着罪证进了京。


    安郡王有太子殿下相助，很快就发现了楚氏的异样。


    在太子带着罪证进宫的时候，安郡王也对楚氏下面的几房出了手，沈琉光则带着军队绕到了景亲王的军队落脚处，一声声怒喝声中，两军厮杀了起来。


    皇上和内阁大臣在看到这些罪证时，惊得目瞪口呆。


    一张巨大的网被他们揪了出来。


    景亲王的儿子不但在各领域都有涉猎，甚至还有的进了宫，做了太监。


    越是往下查，就越是胆颤心惊。


    他的儿子几乎都在最重要的位置，还有他培养出来的心腹，也在各行各业。


    景亲王很快嗅到了异样，他试着联系自己人，却石沉大海，坐立不安间，他进了宫，去寻太后娘娘帮助。


    他是太后娘娘最心爱的儿子。


    太后自然想帮他的。


    母子俩躲在宫里密谋了整整一天，就在他们决定往外面递消息的时候，却发现慈和宫被一张大网罩住了，什么都递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