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


    他们渴了就喝溪水，饿了就去山上打野味，困了就在树底下凑合。


    夜风袭袭，落叶纷纷。


    寒意四起的时候，楚九凝这才惊觉，原来秋意的脚步渐渐远去了。


    因为她们骑马先行。


    马车跟在后面，没追上来，衣裳被褥都在马车里。


    风掠过一遍又一遍，快要睡着的时候，心口一阵冰冷。


    太子走到她的身边坐下，长臂将她揽过，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朦胧间，楚九凝仰头，看着太子俊美的脸庞，脑子清醒的时候，她急忙朝着琥珀和明棠看了过去，却发现她们早就移到另一棵树下去了。


    她们牢记洪嬷嬷的话。


    整个天下，太子殿下是最好，也是最合适的人，所以一定要想尽办法撮合她和太子殿下。


    “睡吧。”


    太子轻拍了拍她，楚九凝有些羞涩，但也大大方方的靠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太子的心跳强健有力，胸膛宽阔温暖，让楚九凝很快睡着。


    太子垂眸。


    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忽然觉得睡在这荒山野岭也不错。


    这样的状况。


    一直持续到第八天。


    离江州越来越近的时候，大家也渐渐感觉到了异样。


    起先。


    大概也就碰到一个两个，后来就是三个五个，他们衣着破烂，脸色腊黄，行色匆匆，像是逃难。


    快到江州边境的时候，在一处湖边的草地上。


    一下子遇到了一两百个。


    在他们的马车跃然出现时，那些绝望的人群一下子窜了起来，疯了一样朝着他们涌了过来，将他们死死围住。


    衣裳比先前那些人更加的破烂，蓬头垢面，有的身上还有可怖的伤口。


    他们拼命的挤着。


    伸出漆黑的脏手，不顾一切的朝着楚九凝的马车摸了过去。


    楚九凝眼神凌厉，一一扫过。


    发现他们指腹开裂，指甲缝里全都是泥土黑渍，口舌生泡，眼底都是对食物的疯狂渴望。


    看着不像是假扮的。


    后面还有好些生病的，年纪大的，见大家都往前面挤，也急得不行，拼命的想要爬起来。


    眼看就要把他人挤得寸步难行。


    太子眼神一沉。


    红叶手中长剑狠狠扫了过去，惊得那些泥巴手慌忙往回缩。


    “别伤害我们，我们只是没了办法，没吃的、没喝的，我们快要饿死了。”


    “行行好吧，给我们一点吃的，我们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你们车上一定有吃的，快拿来给我们吃啊。”


    嚷嚷声声不断，马匹被逼往后退了两步，昂头发出不耐烦的嘶吼。


    侍卫们肩并肩，将他们死死拦着。


    红叶冷声问他们。


    “你们哪来的？眼下又不是大风，又不是大雨，你们怎么会遭难？”


    “我们是从江州来的，的确是没有下大雨，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临山一带一夜之间就涨满了洪水，把我们的房屋都冲垮了，我们求生无门这才出来逃命的。”


    楚九凝和太子殿下听着心头狠沉。


    太子看了红叶一眼。


    红叶手中长剑一指，策马上前两步，指着他们身后的空旷处道。


    “手脚利索的站一起，受伤的站一起，生病的躺坐一起，不听话我们马上就走，刀剑无眼。”


    寒光闪烁，剑吟声声。


    原本还仗着自己人多的百姓们，眼里闪过一丝恐惧，急忙按着她说的集成了三小块。


    手脚利索的十五人，受伤的四十人，其他的都是大病小病，还有奄奄一息的。


    “手脚利索的，想动的，都到周围去捡柴火，马上给你们支锅起粥。”


    可那坐着的十五个人一动不动。


    只是抬着头眼巴巴的看着红叶，看着他们的马车，要不是有刀剑，他们早就冲上去了。


    或者。


    他们现在就在谋划，要怎么样才能冲上去，抢下他们的东西。


    “别乱动心思，我可不是什么善心人，去捡柴火的，一会多喝半碗。”


    听到能多喝半碗。


    那些人才急忙站了起来，朝着身后的林子里冲去。


    生病的人堆里。


    一位大娘哭着说道。


    “我们在这里停留了五天，周围几里地的东西，能找的，能摘的，能挖的，我们都弄遍了，甚至我还吃了树根，再这么下去，我们是真的要死了的。”


    红叶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让人去旁边的不远处，把锅子支起来。


    他们带了两口小锅，两个烧水的壶。


    先凑合用吧。


    楚九凝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有一位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孩子太瘦太小，根本看不出是一岁还是两岁三岁。


    瞪大一双黑黑的眼睛，无辜又懵懂的看着楚九凝。


    楚九凝本不想管太多的事。


    因为这些人十分可疑。


    可到底是个孩子。


    她朝着那孩子走过去，从怀里拿出奶糖，喂进那孩子的嘴里。


    接着又拿了一个馒头出来。


    周围的百姓伸手便要来抢，琥珀抓着最近的一个远远的扔了出去，冷声道。


    “说了要有规矩，忘记了？”


    大家惊恐的看着那个被扔出去十几丈，一点动静都没有了的人，一个个窝回了原地，不敢再说话。


    馒头一点一点的喂进孩子的嘴里，那么小的家伙，恨不得连着她的手指头一起吞下去。


    楚九凝又用小勺子，装了一点点水，喂进他的嘴里。


    直到吃了一半的馒头，喝了几口水，孩子才疲惫的睡着。


    锅子里的水也滚烫了起来，红叶冷声道。


    “东西有限，所以只能做一锅煮，不能一个一个分给大家，不能饱，但了不再饿着。”


    琥珀和明棠上前，和楚九凝一起把包子馒头饼子全都捏碎，丢进了水里。


    连着周围找到的不多的野菜一起丢了进去。


    香气四溢的时候。


    一百多双眼睛几乎死死的盯着那几口锅。


    “已经让人去附近的镇子寻找吃的用的，只要有，就会买。”


    楚九凝说着又微微蹙眉。


    “离这儿五十多里路就有镇子，你们为什么不往那边靠近？”


    孩子的母亲听着，急忙答道。


    “想去的，但是一过去，那边就有人来驱赶我们。”


    “驱赶？”


    楚九凝看向太子殿下。


    她们都还没进镇子，就有人来驱赶，这说明了什么？


    有人一直盯着他们？


    或者说是在防着他们？


    江州也没有下大雨，为什么一夜之间会涨水？


    临山。


    便是那座阻拦水流的大山，山体绵长庞大，一共有三座山峰。


    有它们矗立在那里，水流几乎都出不去。


    如果有人故意将水全部引下来，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马蹄声由远而近。


    刚喝完粥的百姓们，原本坐在地上，听着声音猛的伸长了脖子，一脸期待的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