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曦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溢出一声低低的嗤笑，眼里却没有半分温度。


    霍池宴的眼神骤然一沉：“你不信？”


    林楚曦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我信。”


    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可下一秒：“我信你是个人渣！”


    林楚曦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刺骨的嘲讽。


    霍池宴身形僵硬了两秒。


    人渣？她居然骂他是人渣？？


    这几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霍池宴的心脏，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


    他手指猛地攥紧成拳，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你就那么确定傅伯琛就比我好？难道你看不出来，他接近你不过是想利用你的天赋来毁掉我？”


    林楚曦闻言，反而轻轻笑了。


    “他不是利用我。”


    她抬眸，清澈的眼底没有丝毫波澜，一字一句道：“因为毁掉你，也是我的想法。”


    “！”


    毁掉他？


    也是她的想法？？？


    他瞳孔骤缩，呼吸猛地滞住，难以置信看着她冰冷的面孔。


    脑海回映出很久以前的画面。


    那是林楚曦第一次来霍氏集团给他送便当。


    她站在公司一楼大厅，被前台拦住后给他打电话，声音带着点羞怯：“老公，我给你送了吃的……”


    她不知道，他就在不远处看着她那副局促、又满怀期待的样子。


    当时的他只随口说了一句：“放前台。”


    她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认可，脸上满是笑容，电话里也都是她欣喜、满足的声音：“好，老公，你记得吃，趁热吃……”


    回忆淡去，霍池宴依旧不敢相信此时此刻听见的话。


    这还是那个曾经为他洗手作羹汤、甘愿收敛所有光芒的林楚曦？！


    霍池宴死死盯着林楚曦，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一丝赌气的意味。


    可看到的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平静之下，是无尽的寒意与决绝。


    她是认真的！


    她是真的……恨他入骨，甚至想亲眼看着他坠入深渊！


    这个认知砸碎了他最后一点侥幸，也压垮了他所有的支撑。


    霍池宴觉得胸口疼得他几乎要窒息，五脏六腑阵阵尖锐的抽痛。


    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质问，想嘶吼……


    喉咙里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浑身的力气被逐渐抽干，紧绷的脊背猛地垮了下去，高大的身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踩在轮椅齿轮上的脚，在颤抖中松开。


    而林楚曦几乎同一时间、不带丝毫停顿，头也不回地出了电梯。


    远去的背影落入霍池宴眸中，决绝、冷漠、无情！


    直到电梯门缓缓合上，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霍池宴再也支撑不住，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轿厢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空气变得逼仄、令人窒息……


    头顶惨白的灯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眼底翻涌一片猩红。


    右手虎口处的烫伤、水泡正在散发着凛冽的痛意。


    他今天放低了二十多年来从未弯过的腰，亲手为她煎牛排，被热油烫出手泡也一直忍着不擦药。


    他压下了所有的骄傲，耐着性子解释他和柳惜惜的事，想让她明白，他心里不是没有她的位置。


    可他所有的放低姿态，所有的解释与挣扎，在她眼里，都只是一个笑话。


    “怎么可能……”


    霍池宴齿缝间溢出破碎的低喃，“她怎么可能变得这么绝情？”


    他第一次产生绝望、无力、困惑。


    权势、财富、地位，这些他曾经以为能掌控一切的东西，却在林楚曦面前毫无用处。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


    霍池宴咬着牙，直到尝到口腔里的血腥味……


    当他再度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底正在被一种疯狂的偏执取代。


    林楚曦曾经那么爱他，这份爱不可能凭空消失。


    一定是被什么东西蒙蔽了她的判断！


    一定是！


    他必须查清楚，就算是用尽一切手段，也要把横在他们之间的障碍一一清除！


    ……


    另一边，林楚曦离开西餐厅后，去瑞瑞的幼儿园看了看，却无意间看到了霍云睿。


    他独自坐在角落，不跟其他小朋友玩。


    突然，霍云睿的目光注意到了她。


    林楚曦立刻别开视线，操作轮椅准备离开，霍云睿却猛地冲出校门。


    五岁的孩子竟快速追上了她。


    他张开双臂挡在林楚曦身前，黑亮的眼睛盯着她：“你是来看我的，对吗？”


    林楚曦皱眉：“不是。”


    “你是！你刚才看我了！”


    霍云睿不甘心地走近。


    那张缩小版的面孔几乎和霍池宴一模一样，一样的偏执，一样的不甘心。


    他抓住林楚曦的手，带着执拗的口吻问道：“妈妈，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是因为我失忆了，你才不认我吗？”


    林楚曦抽回了手。


    “你错了，你现在还能叫我妈妈，恰恰是因为你失忆了。如果你没有失忆，你会……”


    她指着地上的石头，凉薄一笑：“你会巴不得用那颗石头砸死我。”


    霍云睿猛地摇头：“我不信……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林楚曦指着自己的心脏，“就是这个位置，你说我长得像你妈妈，所以对着这里，开了一枪。”


    “我怎么会？？”


    霍云睿瞳孔陡然张大。


    脑海里因她的话断断续续拼凑出一个片段。


    那是在击剑比赛现场，他举着玩具枪对准一个打败了柳惜惜的参赛者，直指对方心脏。


    “最后一枪打你，因为你……”


    “你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最恨的女人！”


    “砰——”


    回忆的枪声骤然在脑海里响起，霍云睿惊慌地后退两步，声音发颤：


    “这不是我……”


    “这不是我！”


    “不是！”


    他不肯相信这个事实，转身抱着头逃跑了。


    ……


    临近黄昏，霍池宴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电话那头的人急声道：“霍总，小少爷在幼儿园突然发高烧，我们已经紧急送医院。”


    “医生说，小少爷这次发烧诱发了之前坠楼的头部伤口，现在在医院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