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看看那块牌子不就知道了？怎么，霍总不敢看？”


    林楚曦话语里含着挑衅的意味。


    霍池宴眼神一凛，眸光垂落在那块斑驳陈旧的心愿牌。


    他呼吸凝住，最终抱着质疑的心态，弯腰，拾起。


    木牌上面的字迹逐渐清晰得令他觉得刺眼：


    【二零一八年冬，愿霍家少爷顺心如意，愿霍家阖家安康】


    竟和她说的一字不差！


    霍池宴脑海里思绪轰然炸开。


    二零一八年？


    那个时候，他甚至根本不知道“林楚曦”这个名字的存在，她怎么会给他祈福？


    忽然，他目光抬起，扫向四周悬挂的、密密麻麻的心愿牌。


    手一伸，轻轻地扯下最近的一块牌子，上面写着：


    【二零一七年秋，霍池宴，愿你所求皆如愿】


    霍池宴瞳孔一缩。


    紧接着，手就像失去了控制，在林楚曦平静的注视下，接二连三地扯下一块又一块的木牌：


    【二零一六年夏，霍少爷，事业兴盛】


    【二零一五年春，霍池宴，希望你无病无灾】


    【二零一四年冬，霍家少爷，岁岁平安】


    越往前翻，牌子越旧……


    字迹从略显成熟到最初的青涩，但霍池宴、霍家少爷这几个字从未改变……


    至于许寒州的名字！


    没有！一个都没有！


    突然，霍池宴抓住了一块比较新的牌子，上面写着：【爱了你十二年，你什么时候能回头再看我一眼。】


    正是这块牌子……


    当年他看到的时候，以为她心里有个藏了十二年的男人，所以用尽了手段逼她离婚！


    “难道……”


    霍池宴握着手里密密麻麻的许愿牌，高大的身躯晃了晃。


    那个被她爱了十二年的人，不是许寒州……


    是他，霍池宴！


    “啪嗒——”


    手中的木牌散落一地。


    霍池宴突然抬起头，猩红的双眼锁住林楚曦……


    他一步步走近她，凝着眼前这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声音变得喑哑：“林楚曦在哪里？告诉我！”


    林楚曦平静地看着他眼中那崩塌的世界，心中却无半点波澜。


    今天之所以将这三千块心愿牌给他看，除了帮实验室拖延时间，转移他的注意力，更大的原因是——她不爱他了。


    因为不爱，所以将深埋在心底的思念一层层剥开，再当着他的面，通通撕碎！


    不过让林楚曦很意外的是，他看到这些心愿牌，反应比她预料中的更大。


    “李辛！”


    霍池宴掌心用力扣住了她的手臂，眼神泛红：“我最后问一遍，她到底在哪里？”


    林楚曦回道：“霍总，她交代我办一件事，办完了，就会跟你见面。”


    他急迫追问：“什么事？”


    林楚曦没有回答霍池宴，甚至不再看他，而是缓缓转过身，走向一直站在旁边的明远师父，声音决绝：“明远师父，请您允许我，将这三千块心愿牌烧了！”


    “什么？”


    明远师父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若烧了心愿牌，那之前所有的祈愿也、也就散了啊……”


    “我知道。”


    林楚曦声音没有丝毫起伏，“请明远师父允许。”


    一旁的霍池宴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


    他目光微抬，看着头顶这些红色许愿牌，忽然厉声打断：“李辛，林楚曦不可能同意烧掉这些心愿牌！”


    虽然他不清楚林楚曦为什么会爱了他这么多年，但这可是十年，三千心愿！


    林楚曦舍得一把火烧光？


    他不信！


    他脸色骤变威慑：“如果是你自作主张，往后我会让你付出沉重的代价！”


    听着霍池宴语气里盲目的自信，林楚曦心中泛起一丝冷意。


    事至如今，他以为她还会对他有所怀念？


    舍不得放手？


    林楚曦语气坚定：“霍总，你放心，我以生命保证，这就是林楚曦本人的意愿！”


    斩钉截铁的话音一落，霍池宴胸口仿佛被瞬间抽走了什么，顿然一空。


    她当真要烧掉她为他许下的心愿？


    霍池宴喉中发紧，联想起他两年前逼她离婚时一幕一幕，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


    五分钟后，明远师父带来了两个僧人。


    他们上树，把所有的心愿牌一个不剩地从树上摘下来，放在一个火盆中。


    三千心愿，堆满整个火盆。


    明远师父递给林楚曦一个打火机，双手合十，“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阿弥陀佛……”


    林楚曦就着高僧的禅语，拧开了打火机。


    之后，将手中那团小火苗扔进火盆！


    当火焰熊熊燃起的那刻，林楚曦凝着那团红彤彤的大火，火苗中涌现出无数个“她”……


    有十四年前，在他怀里偷亲的她。


    有十三年前，从孤儿院大火里逃出、紧抱着怀里的黑玉项坠气息奄奄的她。


    有十二年前，满脸愁绪搞科研却每隔十五分钟看一眼金融杂志封面大总裁就会咯咯发笑的她。


    有五年前，婚礼殿堂和他交换戒指时满脸羞红的她。


    有四年前跪在他白月光灵位前哭成泪人的她。


    有两年前在电话里听着他和其他女人上床，一边磕头一边哭求他回家的她……


    每一个“她”，都随着这团火一并热烈燃烧！


    火势渐旺，曾经承载她过往心愿的木牌接二连三地蜷缩、变黑……直至最后，连同那些对爱意满怀憧憬的“她”，一起化成灰烬！


    终于，这场火燃烧了十多分钟后，归于寂静！


    林楚曦深沉地望着火盆里那些暗沉的烟灰，仿佛看到的是那段被她从此丢弃的过去……


    她嘴角逐渐浮出一抹从容的笑意。


    忽然，耳边传来霍池宴的话音：“李辛，给你十秒钟，告诉我林楚曦在哪里。”


    他声线不如平日有气势，反倒嘶哑得不像话。


    林楚曦缓缓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


    或许是因为刚才旁观了这场火焰，他的眼眶里肉眼可见的通红，跟她记忆里的霍池宴很不一样。


    就连他平日一尘不染的西服此刻也沾了丁点的烟灰，但他似是并未察觉。


    林楚曦吞咽口水，缓解喉中干涩，片刻后，嘴角携起一丝轻笑，问道：


    “霍总，都到现在了，你还不知道林楚曦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