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本王事多，便不叨扰了。”


    林玄并未在陈家逗留太久，起身便要往外走，陈荃紧紧跟随，低着头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刚走没几步，林玄却是回头看向那幅挂在陈府门前的字画，顿住脚步，“这可是韩朝大家刘松所作的白马图？”


    “殿下慧眼识珠！这的确是白马图，只可惜，不过是后人所仿，神韵都要差上不少。”


    陈荃点头笑着解释。


    林玄流连画前，观赏一番大步离开。


    “陈家主不必远送。”


    “殿下贵为储君，深夜拜访，草民怎能怠慢……”


    陈荃与林玄一问一答，连带笑意，惹得守在门外的羽林卫御虎贲军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位太子今夜不是来找茬的？怎么这位陈家主还这般和气？


    若非陈府门外的羽林卫还在，林狡都要怀疑，林玄与陈家早有勾结。


    看着羽林卫远去，陈荃赶忙喊来长子，压低声音道：“将府内上下所有刘松画作尽数送往东宫！”


    “父亲，为何……”


    “废话！照做便是！”


    陈荃瞪了自家没脑子的儿子一眼，提高音量。


    那位太子在刘松白马图前流连许久，分明就是对这画有意！


    他虽什么都没说，可其中意思，却是极为明显，他若不识趣，天知道这位太子殿下会不会调头刁难陈家……


    ……


    与此同时，王府内，林澧收到虎贲军送来的消息，有些诧异。


    林玄并未杀陈家一人，甚至连刀兵都没起，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原本，他打算将陈家当弃子，彻底激化矛盾。


    若有某家与羽林卫起冲突，再由虎贲军插手，进而战乱中“无意”割下林玄头颅，那东宫之位，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现在看来，事情全然没有往他要的方向发展。


    “殿下，要不要让其他世家试探一二？”


    身侧，老宦官压低声音询问。


    林澧微微摇头，微微叹气。


    这些世家与他，不过是合作关系，若陈家与羽林卫起了冲突，其余世家兴许会作困兽之斗。


    可现在，有了陈家平安度劫，其余世家争斗之心，必然会减弱。


    这种时候，王府的命令，不足以让他们拼着家族覆灭去赌。


    “这太子，果真难缠……”


    林澧低声呢喃，眉宇间带着深深忧虑，他知道，今夜过后，陈家必然不再侍奉王府了啊！


    ……


    羽林卫中，裴渊不时打量身侧林玄，欲言又止。


    林玄斜眼看了眼，这位自诩读过几年书的中郎将，笑问：“看不懂？”


    裴渊微微点头，他的确有些不懂。


    “正常，你就不是当谋士的料，怎会懂？”


    林玄笑着调侃裴渊，同时解释陈家为何这般感恩戴德。


    在陈家眼中，今夜，是危难局面，林玄又是调动羽林卫，又是围困陈家，俨然一副不死不休局面。


    可到头，不过是讨要陈家贪墨的钱粮与罪人，没有波及陈家其余人。


    这对陈荃而言，已经是大恩大德，他甚至会怀疑，东宫此举是麻痹陈家。


    至于林玄讨要白马图，则是彻底消弭陈家戒心，摆明了给陈家讨好机会，造出一副拉拢陈家的意图。


    如此一来，陈家不仅不会因为东宫深夜登门而怨恨，反倒会打心底里感谢太子不杀之恩。


    “如此说来，深夜被要账，陈荃不仅不会生气，还得谢谢殿下？”


    裴渊楞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难怪陈荃这般喜笑颜开。


    “只是陈家能如此，其余世家得下重典。”


    林玄眼神冰冷，语气森冷。


    陈家之所以能独善其身，最大的原因，还是陈家在贪墨之事上，并未插足太深，再者，陈家当年亦是大周开国勋贵之一，荣耀加身，得些殊待并不过分。


    可有些世家，却是太过肆无忌惮了，这些年，依仗户部职权，在大周各地贪墨沃土不下万顷，因此而死的百姓，不下数万！


    这等罪孽深重之人，若能活，那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殿下！前方战报，江家护院，携带重器冲阵！”


    继在林玄思索要谁开刀时，前方羽林卫传回消息。


    “有意思，真有不怕死的。”林玄冷笑，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全数后退，不必与之对抗，所有将士上弩，射完箭矢。”


    裴渊得到林玄示意，当即命令。


    他们身后，林狡却是怔住，羽林卫随身不携带弓，而是用更为可怕的单发弩替代。


    单发弩的威力极其可怕，箭头更是足有一根手指粗！


    一轮齐射便足以打退江家护院，可若是全部射出，整个江家，恐怕连一个活口都不会留！


    此刻，林狡看向林玄的眼神，变得格外忌惮。


    哪怕是林家，若得罪了这位太子殿下，怕也难有活口……


    果然！陈家能这般安然度过，根本就是早与东宫私通！


    就在此时，前方江家府邸内，惨叫声、哀嚎声在深夜不断回荡。


    距离江家极近的百姓、官员听着这些凄厉声音浑身发抖，根本不敢伸头去看。


    而今夜，他们也对那位以纨绔著称的太子殿下，有了新的认知。


    ……


    林玄与裴渊来到江府之时，足能容纳三辆马车出入的江服大门，早被铁箭射得千疮百孔，府内更是不时传出哀嚎声音。


    “太子殿下，谋反之人，已死，还请太子手下留情！”


    府内，苍老声音响起，不断祈求着林玄。


    谋反之人已死？


    林玄如同在听一个笑话。


    如果没有这位江家主暗中授意，江家人真敢动手？


    既然这老匹夫还没死，那这事便不算完！


    “继续，本王要江府上下，听不到一点声音！”


    林玄语气冰冷，不带半点感情。


    “殿下！老夫愿自刎，还请殿下饶了府上妻小，他们都是无罪的。”


    看着漫天落下的箭矢，江家主用近乎哀求的声音，喊着。


    羽林卫，听着府内不断响起的孩童、女子叫喊声，不免有些动容。


    一些羽林卫，侧目看向林玄，期待着林玄的决定。


    可林玄沉默不言，始终没有下令阻止，颇有一副不将江府上下屠戮殆尽不罢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