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博弈
作品:《每日情报:从猎户开始打造长生仙族》 陈淳安当然不傻,远道而来的贵客专程携礼登门,所备厚礼先不说历经多少人手和心思挑选的稀罕物件,光是那价码,估计就让他这山里汉子听着咂舌,要是真在手上出了什么差池,怕不是赔得倾家荡产。
于是面露难色道:“姚老哥,你让我照料些青鲶,找对人找对料我还有些底气,就算养坏了,折了本,我砸锅卖铁也能凑出些银钱补上亏空,可这……”
他顿了顿,眼角余光扫过对方神色,“这金贵鱼种,万一碰上天时不正,风雨大作,嘶……陈老弟没有姚老哥这样处变不惊的定力,手里没颗定心丸,实在不敢贸然施展拳脚。”
姚老五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转,眼中闪过一抹极淡的讶异,没想到这汉子言语间竟比上次还有分寸,不明着推拒,也不露怯,反倒话里话外留着余地,还想顺势讨些好处,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姚老五唇角一扬,笑纹从眼角漫开。
“这灵尾鱼,据说是京城那些高门大户专门采买给家中公子千金补身用的,滋养体魄、温润窍穴,金贵得很。习性倒与让你养的青鲶有几分相近,都是恋冷畏热的主,一块儿养并不相冲。我也明白你是头一回经手,所以不苛求你全数养活。”
他伸出粗短的手指,比画了一下,“这七十五条鱼苗,只要你保下一半,到时我会找专人来收,你我二人到时二一添作五,便足够咱俩发一笔不小的财了。”
陈淳安微微怔神,蓦地想起上次在鱼厮所购得的那条灵尾鱼,似乎就是吃下这鱼之后,身上才隐隐发生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姚老五见他沉吟不语,回头低唤一声,早就等候多时的下人立即从偏门中钻出,快步趋前,奉上四张银票,又迅疾退去。
姚老五将那四张银票轻轻拍到陈淳安掌心,语气放缓:“我一向自认眼光不差,陈老弟也绝不会是那家养冒充山货,以次充好的黑心汉子,那些山货,我替夫人全收了,再加上预付的养殖费和我自己给你的赏钱,一共四百两银子。”
语气忽然意味深长起来,“整整四百两啊,够你一对儿女跟媳妇过几年舒坦日子了。”
陈淳安如遭雷击。
他可从未给姚老五说过自家人口家事,看来这矮壮男人高明手段倒是不少,齐老头说这些官门上做事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并不是空穴来风,实际城府比传言怕是还要再深数分。
姚老五见敲山震虎已达成效,便打算再塞一颗甜,笑容更甚,“陈老弟,你也莫怪老哥窥探你家事,你也晓得,我们这些在贵人门下讨生活的家伙,手上不攒些把柄,那是成不了事的。咱俩或许不是很好的兄弟,但作为谈买卖做生意的哥俩,我觉得你我二人再合适不过。关系嘛,你来我往才能长久。”
姚老五略向前倾,语气诱人,“再透些底给你,这回要是办得漂亮,你陈老弟说不定就能翻身当个家底殷实的土财主了。”
陈淳安神色恢复如初,只垂眼道,“一切听姚老哥的。”
姚老五似乎极为享受这种将人握于掌心的感觉,朗声大笑:陈老弟,我真是越瞧你越觉得对胃口!日后若飞黄腾达,可千万记得你姚老哥今日的栽培啊。”
招了招手让陈淳安俯下身子,与他矮小身材还要低上一头后,抬起手,不是轻拍,而是近乎摁压的重重落在他发顶,脸上笑意未减,再敲一棍子:“老哥我没读几年书,但也晓得‘弄巧成拙’这四个字怎么写。人啊,最怕就是心思太活、想得太多。一边想着挣便宜,一边又怕担风险,天下哪有这么两全的好事?安下心,做好该做的事,该你的,一分不会少,别动不该动的心思,嗯?”
话至此,意味已明,却又留了半分未尽之意。
姚老五收回手,转身负手而去,再没回头。
陈淳安直起身,立于原地,望着那两扇严丝合缝的朱红大门,半晌,嘴角轻轻一扯,转身走向停在一旁的牛车。
刚近车旁,忽然浮现出一道魁梧身影。
“这钱不好挣。”
陈淳安看向张礁,笠檐将他面容遮挡得严实,看不清神情。
陈淳安面色如常,从怀中抽出那四张银票,点出一张递过去:“答应你的。”
见对方不接,便往前又送了送,“去银庄兑成现钱,添几身体面衣裳,总披着蓑衣蹬草鞋,像什么?”
张礁微微抬起下巴,笠檐阴影下,那只独眼锐利地盯住面前瞧不出喜怒的汉子。
许久。
张礁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不长不短的话,随后转身跃上车辕,一挥鞭子,赶着牛车辘辘远去。
陈淳安看着斗笠汉子的背影,双眼微眯,轻声道:“老张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家伙啊。”
陈淳安这只老狐狸,面上仍是那副山野村汉的敦厚模样,心里却对那句评判照单全收“你陈淳安不是那种会吃亏的人,刚才那些,你是刻意为之”。他自然是故意的,上次在姚老五跟前,他已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几分山里人的活络与算计,这才顺水推舟揽下这桩买卖。若此番再显得过于深沉老练,全然不像个寻常猎户,只怕那刚敲开的门缝,立刻又得严严实实地合上。
姚老五的话说得透亮,在两人这般高低分明的位置上,他陈淳安必须有那么点无伤大雅的“把柄”捏在对方手里,才足以让人安心。他得是姚老五眼中那个有点小聪明、爱占些便宜、能使唤又能拿捏的山里汉子。
于姚老五这般人物而言,用人驭下,自有一套法则。
用那些有求于己有些微瑕疵的小人,最能稳住人心;必要时,剔除一两个不得力的小人,又可立起威势;而与这般有些小心思却又知进退的小人合作,反倒易于笼络,令其死心塌地。
陈淳安深谙此道,他不能不够聪明,否则攀不上这高枝;却也绝不能聪明过头,失了那份令人觉得可控的“俗气”。
这其间的火候,他必须将自己恰好嵌在这个微妙的平衡里,生意和关系才能走得长远。
陈淳安整理了下衣领,准备赶往最近的威远武馆看望儿子,身后传来一声略显急促的呼唤:“哎!妹夫!走也不吱一声,等等我!”
齐延庭一路小跑过来,热气腾腾,一把熟络地揽过陈淳安的肩膀,挤眉弄眼地笑问:“咋样咋样?这高门大户的,出手肯定阔绰吧?这回捞着多少好处?”
陈淳安想起妻子千叮万嘱,银钱绝不能经这位舅哥的手。任凭齐延庭在旁边抓耳挠腮、唱念做打,他只绷着脸,反复就那一句:“有什么话,回家再说。该你的,自然少不了。”
齐延庭急得心痒难挠,想骂又不敢真得罪这财神爷,只得悻悻然跳上空了的牛车,嘴里嘟嘟囔囔,一鞭子抽在老牛背上,发泄似的赶车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