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万金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皲裂。


    他眼底那最后一丝伪装出来的热情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阴鸷与杀机。


    整个正堂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十几度。


    连带着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压抑。


    钱多多那个蠢货还没搞清楚状况，见他爹脸色不对，还想叫嚣：“爹！跟他们废什么话！一个杂……”


    “闭嘴！”


    钱万金猛的一声低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威严，吓得钱多多浑身一哆嗦，把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钱万金死死盯着顾淮，眼角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怎么会知道白秋？


    他怎么会知道《孤月斩》？


    这件事除了自己，天底下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才对！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白秋？《孤月斩》？”


    钱万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友说笑了，这名字听着倒是雅致，可惜……老夫孤陋寡闻，并未听过。”


    顾淮看着他这副样子，也不拆穿。


    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满堂的人听。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我这故人啊，死得可惨了。”


    顾淮的语气懒洋洋的。


    “就在一个月色很好的晚上，好像是在城外的某个山巅上吧。”


    “他被自己最信任的朋友，从背后一剑穿心。”


    “啧啧。”


    顾淮摇了摇头，咂了咂嘴。


    “我那故人临死前，好像还很不解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你知道他那朋友怎么说吗？”


    顾淮抬起头，笑吟吟地看着钱万金，那眼神十分清澈，依旧是很愚蠢的样子，却让钱万金如坠冰窟。


    苏晚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她冰雪聪明，此刻哪里还不明白顾淮今天为什么要来这城主府。


    是因为这柄剑中的执念？


    这个师弟身上的秘密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体内的灵力缓缓流转，随时准备出手。


    顾淮没等钱万金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那个朋友说啊……”


    顾淮学着一种贪婪又沙哑的腔调，慢悠悠地说道：


    “‘要怪，就怪他们给得太多了吧。’”


    轰！


    这最后一句话在钱万金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部褪尽，变得惨白如纸。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甚至带倒了身旁的茶几。


    “哐当！”


    茶杯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正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你到底是谁！”


    钱万金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他指着顾淮的手剧烈地颤抖着，眼中充满了惊恐与暴戾。


    这已经不是巧合了！


    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都和当晚一模一样！


    这个人就像是亲眼目睹了那晚发生的一切一样！


    可这怎么可能，这家伙看起来才多少岁？


    “我是谁不重要。”


    顾淮慢悠悠地放下茶杯，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上本不存在的灰尘。


    “重要的是，钱城主，你的脸都白了。”


    “看来你认识我那位故人啊。”


    到了这一步，再伪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钱万金的眼神彻底变得狰狞，杀意如实质般弥漫开来。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脸上浮现出疯狂的笑容。


    “本以为你们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没想到竟是冲着白秋那件事来的！”


    “既然你们自己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


    话音刚落，他猛地一拍手。


    “唰唰唰！”


    正堂两侧的屏风后，以及大门外，瞬间涌入了数十名手持利刃的护卫，将整个正堂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正是之前在门口引路的那名护卫队长。


    他此刻脸上再无半点谄媚，只剩下冰冷的杀气。


    这些护卫个个气息沉稳，显然都是修为不俗的修士。


    钱多多看到这阵仗，顿时又来了底气，指着顾淮叫嚣道：


    “小子！在我钱家的地盘上，是龙你的盘着，是虎你的卧着！今天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苏晚晴清冷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她往前踏出一步，挡在了顾淮身前，神魂境巅峰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


    “嗡——”


    一股无形的恐怖气浪以她为中心，轰然席卷全场！


    “扑通！扑通！”


    那些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护卫，在这股威压之下，只觉得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身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实力稍弱的更是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兵器掉了一地。


    钱万金和钱多多也是脸色剧变，连连后退。


    “神魂境……巅峰！”


    钱万金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他预想过圣女实力不俗，却没想到竟强到如此地步！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能对付的范畴！


    “钱城主，你想动手？”苏晚晴的声音冷若冰霜，“你可想好了，与我天衍剑宗为敌的下场？”


    天衍剑宗四个字，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压在钱万金心头。


    他脸色变了又变，心中飞速盘算。


    今天这事已经无法善了。


    放他们走，白秋的秘密泄露出去，自己同样是死路一条。


    既然横竖都是死……


    不如，拼一把！


    只要在这里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全部杀掉，再伪造一个意外……天高皇帝远，天衍剑宗也未必能查到自己头上！


    想到这里，钱万金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天衍剑宗又如何？杀了你们，谁又知道是我干的！”


    他猛地一跺脚，一股远超那些护卫的灵力波动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灵海境七重！”


    苏晚晴美眸一凝。


    没想到这小小的望川城主，竟有如此修为。


    “今天，你们两个，谁都别想走出这个门！”钱万金状若疯魔，咆哮着朝两人冲了过来！


    然而，就在苏晚晴准备拔剑的瞬间。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


    “师姐，别动。”


    顾淮懒洋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他从苏晚晴身后走了出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看着冲过来的钱万金，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本来还想让你多活一会儿的。”


    “非要这么急着投胎。”


    “既然如此……”


    顾淮伸了个懒腰，右手缓缓搭在了自己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旧剑上。


    “那就让我送你一程吧。”


    整个正堂的空气，在顾淮手搭上剑柄的那一刻，彻底凝固了。


    钱万金前冲的身形猛地一滞。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荒谬。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连灵力波动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杂役弟子，竟然想对他这个灵海境七重的城主拔剑？


    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哈！”


    钱万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就凭你？一个靠女人庇护的小白脸？也配对我拔剑！”


    “给我死来！”


    他不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残影，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直取顾淮的咽喉！


    这一爪，他用上了十成的力道，自信能瞬间捏碎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的喉咙。


    “师弟小心！”


    苏晚晴本能惊呼，就想要阻止，却被顾淮一个眼神止住了。！


    顾淮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表情。


    仿佛完全没有把这一击放在眼里一般。


    就在钱万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刹那。


    顾淮动了。


    “锵——”


    一道清越的剑鸣响彻正堂。


    那柄锈迹斑斑的旧剑终于出鞘。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气，也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道快到极致，宛如残月的凄美剑光一闪而逝。


    《孤月斩》！


    钱万金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这剑招……这意境……


    是白秋的剑法！


    一模一样！


    甚至连剑招中那丝因为急于求成而留下的破绽，都分毫不差！


    一瞬间的惊愕过后，钱万金心中涌起狂喜。


    他就是靠着这个破绽，才在当晚一举击杀了修为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白秋！


    “蠢货！连破绽都学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