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数秒，随后被粗重的呼吸声打破。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但这种震惊之下，蕴含的却是一股崇敬。


    他们是南洋华商，他们的父辈祖辈或许早已在此扎根。


    但他们骨子里流淌的血液，祠堂里供奉的姓氏，逢年过节遵循的习俗，无一不在提醒他们来自何方。


    对那个近在咫尺，却又遥远的故国，他们有着复杂的情感。


    如果沉船背后真的站着祖国……那一切都不一样了。


    震惊之余，几道目光不由自主投向了那犹如影子般沉默的刘水生。


    他是陈川从老家带来的心腹，几乎是陈川在南洋最信任的臂膀。


    他一定知道的更多！


    一位与刘水生打过几次交道的家主忍不住问道：


    “刘总，这里没外人，你跟陈先生走得最近，陈先生，他到底……”


    他没继续往下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刘水生抬起眼，表情有些冷漠。


    他扫了那人一眼，淡淡道：


    “陈先生他的事情，我无可奉告。”


    “会议已经结束了，诸位请自便。”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那好奇中甚至带着些恳求的目光，只是微微欠身，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激动的议论声。


    可只有刘水生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心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狂跳。


    后背的衬衫，即使在冷气充足的走廊里，也隐隐被一层冷汗浸湿。


    陈川是官方的人？开什么玩笑！


    他一直很崇拜陈川。


    但他也知道陈川这一路走来靠的就是他自己，当然还有一点运气的加持。


    可是背后绝对没有官方的扶持。


    他明白，自己的川哥刚才就是在撒谎！


    刘水生心乱如麻，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很快，他气喘吁吁来到了莱佛士酒店。


    原本打算去前台询问，却不曾想在大堂内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陈川此刻正静静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


    似乎早就料到了刘水生的到来，面前正摆着两杯清茶。


    “川哥。”


    刘水生快步走了过去。


    陈川闻声转过头，笑着指了指面前的座位：


    “快坐吧，茶刚泡好。”


    刘水生依言坐下，却没有去喝茶，只是目光盯着陈川，语气满是焦灼：


    “川哥，刚才在会上……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你知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你根本就不是……”


    他的话被陈川一个抬手轻轻打断了。


    陈川依旧是带着笑容，只不过声音放轻了许多：


    “水生，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你也知道我刚才说的并不全是事实，至少不是大家猜测的那个事实。”


    刘水生心头一紧，他没料到陈川会直接承认。


    陈川将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


    “在现在这个关口，南洋这片海，面对阿格斯那样的对手，有时候事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别人相信什么，我们又需要让别人相信什么。”


    他看着刘水生，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们是兄弟，一路也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


    “没有你，我走不了那么远。”


    “有些事我之前没跟你说透，不是不相信你，而是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这样才能让你自然的配合。”


    “没有今天这出戏，这群人不会那么快下决心的。”


    “商场如战场，只靠利益不够牢固，尤其是在初期巨大的风险面前。”


    刘水生急道：


    “可是川哥，这个谎太大了！万一……”


    “没有万一。”


    “这个背景不需要被证实，只需要被敬畏和猜测。”


    “我们不去主动承认，但也绝不否认。”


    “现如今要做的就是把手头的工作做到极致！”


    “等到我们真的成功了，掌握了南洋航运的话语权，谁还会，谁还敢去深究那个背景是真是假？”


    “到时候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刘水生默默点了点头。


    他知道现在陈川的话已经说了出去，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陈川演好这出戏。


    ……


    次日清晨。


    一艘白色的豪华游艇，缓缓驶离了新加坡圣淘沙的游艇码头。


    游艇上，陈穿一身舒适的休闲装，正在整理着钓具。


    与他并肩而立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穿着polo衫和卡其裤的布朗先生。


    布朗手里也拿着一根钓杆，目光不时扫过陈川。


    “陈先生，很感谢你邀请我出海。”


    “在南洋清澈的海水里钓鱼，总是能让人心旷神怡。”


    “布朗先生客气了，谈生意嘛，会议室里太闷，在外面海阔天空的，思路才能打开。”


    陈川将一枚假饵挂上了钩，


    “就像我们即将讨论的这个保障基金，它要覆盖的就是这片让人心旷神怡的海域。”


    布朗微微一笑：


    “陈，你的计划很大胆。”


    “用免费服务换取联盟框架，再用框架去争取巨额投资。”


    “我们对技术合作部分很感兴趣，这能拓展我们的服务网络。”


    “但是作为这个项目的合作方，我必须坦率的询问你，到底会如何确保这个计划的最终闭环？”


    “尤其是那15亿美元的血液，汇丰银行可不是慈善家。”


    陈川不慌不忙地将鱼饵抛入了海中，看着鱼线缓缓下沉，他语气平静的说道：


    “前景不是描绘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


    “我们已经有了龙腾勘探的国家项目，作为技术实力的证明，有南洋华商联盟的雏形作为市场基础。”


    “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布朗听到陈川的回答，脸上笑容依旧，只不过眼神却是愈发深邃起来。


    他没有去谈论项目基础的事情，反而话锋一转：


    “陈，我听说昨晚你们的内部会议非常热烈。”


    “似乎还有一些关于您本人的消息在流传。”


    陈川手上整理吊线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他抬眼看向布朗，笑着说道：


    “看来布朗先生的消息确实灵通。”


    “南洋不大，风言风语传的总是很快。”


    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将这个问题轻轻推开，


    “不过传闻终究是传闻。”


    “我可以向布朗先生保证的是，无论何种背景和身份。我对推动这个项目成功的决心和能调动的资源，都足以匹配他的宏大蓝图。”


    “我相信这个项目不仅关乎于商业利益，更关乎于这片海域未来的秩序。”


    “布朗先生您应该能看到这其中的价值。”


    布朗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昨天的会议内容他知晓的并不详细。


    却也清楚陈川背后可能存在华夏官方的这个事实。


    其实诺顿公司一直都有怀疑。


    而是怀疑的种子而是在那次6亿美金托盘龙腾勘探的时候种下的。


    总部愿意派他过来，其实这份合作就已经算是达成。


    但具体的细节该如何敲定，就需要更多的信息。


    这其中最关键的信息，无非就是陈川背后到底是否存在华夏官方的身影。


    他思考着该如何向陈川确认这个消息。


    布朗正斟酌着措辞，目光却是突然被游艇侧前方海域的动静吸引。


    只见一艘中型渔船，正被一艘公务船用水炮逼停。


    公共船上的人员正用扩音器朝着渔船喊话。


    距离有些远，他们听不清楚。


    但大体意思还是能够明白。


    似乎是说这艘渔船违规捕捞，要求立即停船，接受检查，并准备扣押。


    “那边看起来有些麻烦，好像是你们龙腾的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