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同潮水，涨了又退，退了又涨。


    不知不觉间已是两年。


    初夏的傍晚，风带着海腥味飞过河口村。


    村口一棵老榕树下，几个老人摇着蒲扇，看着柏油路上不时经过的车辆。


    偶尔还能见到几辆闪着光的轿车。


    “看看，许家小子家门口又停着新车了。”


    “黑色的桑塔纳跟窗子那辆一样，得十几万吧？”


    “人家现在可是龙腾食品的副总，跟姜厂长搭班子，管着县里那个大厂子呢！”


    议论声被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打断。


    许大海蹬着一辆半旧的28大杠从路上过来，车把上挂着两条鲈鱼，后座上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


    “大海，又带闺女去玩了？”


    许大海停下车，从车篮里掏出包烟，散给树下的老人，


    “带小花去看看船，她爱看。”


    “您几位坐着，我先回家做饭去了。”


    自行车拐进村里新修的水泥巷子。


    这两年河口村的变化确实不小，原先的土路都硬化了。


    路边也装上了路灯，不少人家都翻盖了新房，白墙灰瓦，整齐的很。


    而村子原先那块建厂的地皮，也被修成了一个小公园。


    只不过大家伙也就遛弯的时候会过去那边，多数还是喜欢待在村头这棵老榕树下。


    【表情】回到家门口，许大海刚把女儿抱下车。


    小丫头脚一沾地就往院里跑，嘴里喊着：


    “妈妈，鱼鱼！”


    院里传来石晓芳的声音：


    “慢点跑！大海，你把鱼放厨房，我马上来弄。”


    许大海应了声，将自行车靠在了墙边。


    这辆破烂的自行车和旁边那辆桑塔纳放在一起，倒是有些意思。


    两年前结婚的时候，陈川要送他一辆车当贺礼，他死活不要。


    后来龙腾食品集团成立，他当上了分管生产的副总，经常要往县里跑，这才买了这辆车。


    但他还是喜欢，骑着28大杠，带着女儿去遛弯。


    小花跑出来，拽着他的裤腿往屋里拉：


    “爸爸，洗手！”


    “好，洗手。”


    许大海笑着抱起女儿进了院子。


    新修的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十分干净。


    水泥地扫得干干净净，墙角种着几株月季，开得正艳。


    一辆儿童三轮车停在屋檐下，旁边是几盆绿植。


    厨房里，石晓芳正在炒菜。


    她系着碎花围裙，短发利落，听见动静回头：


    “陈川刚来电话，说晚上过来找你喝酒，我多炒了两个菜。”


    “行，鱼我放水池了，新鲜的。”


    许大海洗着手，一旁的小花嚷嚷道：


    “远远来嘛！”


    “来，小曼阿姨带着一起来。”


    石晓芳俯身刮了刮闺女的鼻子。


    然后冲着许大海道：


    “你快换身衣服，这一身的汗。”


    许大海低头看看自己：


    “行，马上就去。”


    中午回来之后，他就带着闺女去了码头看大船。


    衣服也没来得及换。


    他赶紧去到卧室，换了身干净的棉布衬衫。


    衣柜里挂着一排衬衫和西装，都是石小芳给置办的，说他现在管着几千人的厂子，出门得注意形象。


    但他最喜欢的还是这几件棉布衬衫，穿着自在。


    这两年变化很大。


    龙腾食品集团成立后，原先河口村的黄鱼胶食品厂和县里罐头厂合并，在县郊建立了新厂区。


    姜利来当总经理，抓全局和技术。


    许大海则是担当常务副总，管理生产运营。


    ……


    此时，陈川正在码头2期工程的临时指挥部。


    指挥部设在江边一栋两层的板房里，墙上挂满了图纸和进度表。


    窗外就是工地，土地已经平整完毕，建材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陈总，县里刚来的文件。”


    林浩然拿着文件夹走来，这两年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浦江和魔都之间跑。


    人晒黑了些，但精神头更足了，


    “施工许可证全下来了。”


    “设计院那边最终图纸也确认了。”


    “施工队下周一进场，按照计划，5个泊位分两期建设第1批三个，明年6月前能完工。”


    陈川翻看了一眼文件，点点头：


    “资金要盯紧，工程质量是重中之重，监理公司一定要选最负责的。”


    “已经确定了，省交通设计院下属的监理公司中标，下周就进场。”


    林浩然又拿出一份报表，


    “这是食品集团上季度的数据，那边做的不错，姜厂长带团队开发的即食海带丝和调味鱼干，在华东几个城市销路打开了。”


    “单这一项就比去年同期增长40%。”


    “老姜算是彻底活过来了。”


    陈川笑道。


    想起两年前那个蜷在沙发里逗孙女的老商场，再看看现如今的姜利来，变化确实很大。


    林浩然也笑了：


    “上周他去省里参加食品工业会议，还拿了个创新奖回来。”


    “对了，他提了好几次，想扩建调味品车间，说市场潜力很大。”


    “让他做详细方案，资金不是问题。”


    陈川顿了顿，又继续道，


    “不过质量一定要严格把控，咱们的牌子刚打出去，不能砸了。”


    “明白。”


    两人又聊了会儿工作。


    天色渐暗，码头的照明灯齐齐亮起，把作业区照得如同白昼。


    陈川看着这景象，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两年时间，很多事都走上了正轨。


    码头业务稳定增长，食品集团也开始做大做强。


    龙腾国际的航运网络更是越发完善。


    而远在旧金山的龙腾勘探，上市后股价稳中有升。


    “陈总，还有个事。”


    林浩然犹豫了一下，


    “南洋那边吴老上周来过电话，说最近有些国际航运公司在新加坡和雅加达动作频频。”


    “好像在整合航线，吴老让咱们这边也留意着点。”


    陈川微微皱眉：


    “具体什么动向？”


    “还不清楚，吴老说他也在打听，可能只是市场调整吧。”


    “嗯，你多关注，那边有任何消息，可以随时联系我，南洋是咱们的基本盘，这件事情不能大意。”


    陈川并没有责备林浩然此刻才通知自己。


    因为他一个星期也就只来这么一趟。


    陈川看了一眼手表：


    “我先回去了，等会儿去大海家吃饭，你一起不？”


    “我就不去了，晚上我得飞趟魔都，跟港口设备供应商谈合同。”


    离开指挥部，陈川下楼开车。


    沿着新修的沿江公路往村里开。


    这条路是他前年提议，由县里出资修建的。


    八码头河口村，浦江县城连成了一条线。


    路两旁如今已有了些小饭店，修车铺和便利店。


    夜里灯火点点，十分热闹。


    车过村口时，陈川放慢了速度。


    老榕树下已经没了人，倒是村委前的空地上聚集着不少妇女。


    继续往村里开，陈川没先去许大海那，而是先回了自己家。


    小院的门虚掩着。


    陈川推门进去，就看到陆小曼正蹲在花坛边，给几株月季浇水。


    这花是陆小曼种的，石晓芳觉得好看，小曼便送了她几株。


    “回来了？”


    陆小曼抬起头。


    “【表情】【表情】嗯。”


    陈川走过去，想要接过水壶，


    “我来。”


    “不用，快浇完了。”


    陆小曼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大海下午带着小花过来赔远远玩一会儿，两小家伙玩的挺好。”


    “远远还嚷嚷着长大要娶小花当媳妇儿呢。”


    陈川会心一笑。


    他们的儿子取名陈远，是陆有业研究了一个小半年才想出来的名字。


    说是怀瑾握瑜，志存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