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一团团部。


    团长正对着一大堆演习复盘报告，一个头两个大。


    这次演习，他们团的表现，实在是不尽如人意。


    除了陆野这个意外之喜，其他的，几乎乏善可陈。


    他正烦着呢，帐篷帘子“哗啦”一下被人掀开了。


    苗连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报告！”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团长抬起头，看到是自己的爱将，没好气地说道：


    “老苗，你小子火急火燎的，屁股着火了？”


    “团长！”


    苗连接下来的话，让团长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我，苗连，申请提前转业！”


    “你说什么玩意儿？！”


    团长猛地站了起来，指着苗连的鼻子。


    “老苗！你他娘的疯了？！提前转业？你才多大？还没到杠呢！”


    “你是不是因为这次演习没打好，跟我闹情绪？”


    “我告诉你，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失败算个屁！”


    “你要是敢因为这个就打退堂鼓，老子第一个扒了你的皮！”


    团长是真的急了。


    “不是的，团长！”


    苗连挺直了胸膛，大声说道。


    “我不是闹情绪，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我申请转业，是为了让夜老虎侦察连，变得更强！”


    团长一愣。


    “什么意思？你转业了，夜老虎就能变强？谁来带？你手下那几个排长，还差点火候吧？”


    苗连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走，自然有比我更合适的人，来接替我的位置。”


    “谁？”


    团长下意识地问道。


    “陆野！”


    苗连报出了这个名字。


    团长再次愣住，随即皱起了眉头。


    “陆野？他是个好兵，脑子也活，但当连长……资历太浅了点吧？”


    “他现在才是个中尉，让他当连长，底下那帮老兵能服气？”


    “团长。”


    苗连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谁告诉你，他还是中尉？”


    “嗯？”


    团长没反应过来。


    “不是中尉是什么？难道还能是……”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老苗，你别告诉我……”


    苗连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说道：


    “陆野，现在是上尉了！”


    “跟我，一个级别！”


    他不是前段时间才提的中尉吗？


    这才过了多久？


    “高司令亲自下的命令！蓝军那个黎副司令，也当场表示了同意！”


    苗连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团长彻底不说话了。


    良久的沉默。


    团长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终于理清了思绪。


    陆野是上尉了。


    那让他继续当兵，肯定不现实。


    让他当连长，军衔是够了。


    可苗连……


    他看向眼前这个跟了自己多年的老部下，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苗，你……真的想好了？”


    团长的声音，缓和了下来。


    “为了这小子，你连前途都不要了？”


    “团长！”


    苗连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澈。


    “我的前途，早就到头了。这次演习，让我看清了自己和未来的差距。”


    “我这样的老脑筋，带不了信息时代的兵了。”


    “但陆野不一样！”


    “他就是未来！”


    “能把夜老虎交到他手上，看着他带着这支部队，走向更高的地方。”


    “比我多干几年，升个少校，有意义得多！”


    “我苗连，这辈子没啥大出息，但看人的眼光，不会错！”


    “把连队交给他，我放心！我转业，也转得安心！”


    团长静静地听着，眼眶有些发红。


    他知道，苗连说的是真心话。


    这是一个老兵，对部队最纯粹，最炽热的爱。


    为了部队的未来，他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


    “唉……”


    团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这个老倔驴……”


    他站起身，走到苗连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转业的申请，我先给你压着。”


    “但是，让陆野接替你当连长这件事，我原则上，同意了！”


    苗连的眼睛瞬间亮了。


    “不过！”团长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有两个前提！”


    “第一，这事儿，必须得问陆野自己的意思！他不点头，谁也不能强迫他！”


    “第二，要快！必须快！”


    团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响。


    “高司令和黎副司令这么看重他，还当众给他提了干，这消息瞒不住！”


    “狼牙那边，肯定早就盯上他了！说不定任命调令都已经在路上了！”


    “咱们要是不抓紧时间把人定下来，等调令一到，这小子，可就不再是咱们特一团的人了！”


    苗连心里一紧。


    对啊！


    他光想着让陆野当连长，差点忘了这茬！


    “我明白了，团长！”


    苗连猛地一个立正。


    “我这就去问他！”


    “去吧！有消息了，立刻向我汇报！”


    团长挥了挥手。


    苗连敬了个礼，转身又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帐篷。


    这会儿，陆野正靠在一辆勇士越野车的车头上。


    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眼神在营地里四处扫荡。


    他在找人。


    陈国涛，陈排。


    演习前，他就看出来陈排的身体有点不对劲。


    那家伙，总是下意识地用手捶自己的后腰，站军姿的时候，身体有种不自然的僵硬。


    当时情况紧急，没来得及细问。


    现在演习结束了，这事儿，必须得管管。


    正想着，陆野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不远处，正在擦拭武器的陈排。


    他把烟从嘴里取下，夹在指间，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陈排。”


    陈国涛正低着头，用一块浸了油的布，仔细地擦拭着枪管的每一个角落。


    听到声音，他头也没抬。


    “陆……上尉。”


    这个称呼，他说得有些生硬，带着点自嘲，又有点说不出的疏离。


    陆野眉头一挑，也不在意。


    他直接开门见山。


    “别装了。”


    “你的腰，怎么回事？”


    陈国涛擦枪的手，猛地一顿。


    他缓缓抬起头，脸色有些发白，眼神里闪过慌乱。


    “没……没什么事啊。”


    “老毛病了，训练伤，不碍事。”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陆野盯着他的眼睛，像要看穿他的灵魂。


    “训练伤？”


    “是强直性脊柱炎吧。”


    他整个人都懵了，手里的枪都差点没拿稳。


    “你……你怎么知道？！”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件事，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连最好的兄弟都没透露过，更别提苗连了。


    他怕一旦被人知道，他这身军装，就穿到头了。


    他那个梦寐以求的狼牙梦，也就彻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