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中年男人，也就是林业局的副局长孙正义，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秦女士，你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


    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是安全的。


    “我们接到报警，说在后山发现了……发现了偷猎者的尸体，还有大熊猫的尸体。”


    孙正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瞟向了周云，声音有些干涩。


    “我们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另外，听说你这里……有两只幸存的熊猫幼崽？”


    听到这话，秦妃冉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


    不是来追究周云责任的？


    她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下了一半。


    “是，小熊猫在我家。”


    她侧开身子，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先进来再说吧。”


    孙正义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东北虎，又看了看秦妃冉，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好。”


    他示意手下的人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走进了院子。


    周云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重新趴回了秦妃冉的脚边，但那双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孙正义。


    走进屋里，当孙正义看到沙发上那两只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小熊猫时，这位见惯了风浪的汉子，眼睛也忍不住红了。


    “作孽啊！”


    他痛心疾首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秦母端来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放在他面前。


    “同志，喝水。”


    “谢谢大娘。”


    孙正义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秦妃冉，表情严肃地问道：“秦女士，能和我们具体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秦妃冉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也没打算隐瞒。


    她将自己如何听到枪声，如何发现偷猎者，以及周云如何击杀偷猎者，救下两只小熊猫的全过程，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整个过程中，她没有丝毫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为周云辩解，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孙正义静静地听着，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脸上的表情也随着秦妃冉的讲述而不断变化。


    从最初的凝重，到震惊，再到愤怒，最后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们林业部门，对野生动物的保护工作，做得还远远不够啊！”


    他看着秦妃冉，眼神里多了一份敬佩和感激。


    “秦女士，这次真的要谢谢你，还有……它。”


    孙正义的目光转向趴在地上的周云，眼神复杂。


    “如果不是你们及时出现，这两只小家伙恐怕也已经……”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


    “所以，你们这次来，是为了带走它们？”


    秦妃冉问道，语气很平静。


    她知道，熊猫是国宝，而且是如此脆弱的幼崽，留在她这里肯定不是长久之计，送到专业的救助中心才是对它们最好的选择。


    孙正义点了点头，有些歉意地说道：“是的。熊猫幼崽的养育条件非常苛刻，必须由专业的团队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看护。”


    “我们已经联系了省里的熊猫繁育研究基地，先把它们接到我们局里的临时救助站，等情况稳定了再做下一步打算。”


    “我明白，也支持你们。”


    秦妃冉的回答干脆利落。


    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她已经对这两个小家伙产生了感情。


    可她更清楚，爱不是占有，而是放手。


    让它们去更适合它们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对它们好。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房间里偷听的婉婉，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她的小脸上满是泪痕，显然是刚才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小姨，他们要把小熊猫带走吗？”


    小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泫然欲泣。


    秦妃冉心中一酸，走过去将她搂进怀里。


    “婉婉乖，小熊猫的爸爸妈妈不在了，它们需要医生叔叔和护士阿姨的照顾才能健康长大。”


    “就像婉婉生病了要去医院一样，对不对？”


    婉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她挣脱秦妃冉的怀抱，跑到沙发边，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两只小熊猫。


    “那……那我以后还能见到它们吗？”


    孙正义看着眼前这个懂事的小女孩，柔声安慰。


    “当然可以。等它们长大了，会住在熊猫乐园里，到时候全国的小朋友都可以去看它们。叔叔保证，会给你留第一排的门票，好不好？”


    婉婉抽了抽鼻子，终于止住了哭泣。


    她低下头，在自己的小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最后掏出了几颗晶莹剔透的玻璃弹珠。


    那是她最宝贝的玩具。


    她犹豫了一下，选了两颗最漂亮的，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两只小熊猫的身边。


    “这个送给你们。”


    小姑娘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舍。


    “这是我最喜欢的弹珠，你们要快快长大，要听话，不要再让妈妈担心了。”


    她以为它们的妈妈只是走丢了，还会回来。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大人都沉默了。


    秦妃冉的眼眶湿润了。


    秦母别过头去，偷偷抹着眼泪。


    就连孙正义这个见惯了生离死别的硬汉，此刻也觉得鼻子酸酸的，心里堵得难受。


    夜色渐深，秦家小院的灯火终于熄灭。


    然而，几十公里外的竹林深处，却亮如白昼。


    数十盏大功率探照灯将现场照得纤毫毕现，警戒线拉出了一大片隔离区域。


    孙正义站在那两具被帆布遮盖的尸体旁，脸色铁青。


    法医只看了一眼，就让这个见惯了各种场面的汉子胃里翻江倒海。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尸体”了。


    简直就是一堆被强行拼接起来的破碎零件。


    “孙局，这……”一个年轻的警员脸色发白，捂着嘴，话都说不完整。


    “呕……”


    另一个心理素质差点的，已经跑到旁边吐得稀里哗啦。


    孙正义摆了摆手，示意法医盖上。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夜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场勘察有什么发现？”


    一名痕迹专家走了过来，表情凝重地递上几张照片。


    “孙局，你看这些脚印。”


    照片上，是一个个巨大的梅花状脚印，深深地印在泥土里。


    “根据脚印的大小和深度，初步判断，这是一种大型猫科动物。”


    专家顿了顿，补充道。


    “而且，是超乎我们想象的大。”


    “从现场的打斗痕迹来看，整个过程非常短暂，几乎是压倒性的秒杀。”


    “这些偷猎者，连开枪的机会都没有。”


    孙正义接过照片，手指在那个巨大的脚印轮廓上摩挲着。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趴在秦妃冉家沙发上的那只“大猫”。


    “孙局？孙局？”


    “啊？哦。”孙正义回过神来，“这件事严格保密，绝对不能外传！”


    “是！”


    孙正义再次看了一眼那片寂静的竹林，心里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