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衔婵贴在裴定疆温热的胸膛上，耳边就是他沉稳的心跳。


    担惊受怕了大半个晚上的心情，此刻稍稍安然了一点。


    被放在救护车上，苏衔婵还近乎神经质地抓着裴定疆的衣领。


    “家属跟着一起上来吧。”随车护士看着苏衔婵的样子，忍不住叹息一声。


    苏衔婵忽然挣扎了起来，想要下车。


    “景行还在前面，我让他去报警了，他还是个孩子！”


    刚才那帮人贩子所说的，关于采生折枝的话吓到了苏衔婵。


    她并不了解这个时代，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苏衔婵也不会冒这个风险。


    裴定疆轻轻拍了拍苏衔婵的肩膀，“放心，刚才已经有人去追景行了，他一会儿也要去医院。”


    苏衔婵这才放心，坐在安静温暖的救护车里，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追我的那些人，跟在火车上跟谢天娇搭讪的是一批人。”苏衔婵努力地回想着：“菜市场里面还有一个伤者——”


    “先别想了，”裴定疆担心地捂住了苏衔婵的嘴巴，对着她摇头。


    “你现在其余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除此之外，所有事情我都会帮你解决。”


    急救中心的医生乍一看到浑身是血的苏衔婵，还被吓了一跳。


    经过检查，确定苏衔婵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她稍稍放心了一点。


    “除了身上有点擦伤之外，没什么问题。我现在就怀疑，病人可能是被当时的场面吓到了。”


    苏衔婵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


    除了自己亲哥之外，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人露出如此惨状。


    整个手掌，随着那一声枪响，几乎都被震断了。


    苏衔婵甚至可以清晰地回想起来，男人缓缓倒下去的时候，那只手就像是被折断的纸一样，无力地耷拉下去。


    这和苏逸晨不一样。


    苏衔婵是亲眼看到这个人受伤，倒地，痛苦地哀嚎的。


    无论是谁，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都无法保持绝对的平静。


    裴定疆很理解苏衔婵现在的心情。


    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亲手开枪的时候，裴定疆的心情和苏衔婵一样。


    可当时，如果那位同志不及时开枪，那把刀就要落在苏衔婵身上。


    裴定疆更加不敢想象这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先让她静养一下吧，调查的事情等再过段时间再说。”医生说完，给苏衔婵开了专治心神不宁的药，转而又离开了病房。


    要进来问话的警察也都被拦在了外面，病房里暂时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裴定疆帮着苏衔婵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你就在这儿休息，我去外头缴费。”


    苏衔婵木然地点了点头，脑子里还在不断回想着那些人今晚做过的事情。


    他们五个人，敢这么大胆，至少说明了他们背后还有人给撑着，不然不可能这么兴师动众……


    苏衔婵想跟裴定疆说，但他已经走了出去，病房门也被轻轻带上。


    那就等到回来之后再说，苏衔婵心想。


    她没看到，裴定疆刚关上了房门，就撞上了匆匆赶过来的谢天娇和江秋楠。


    看着裴定疆身上还有血，江秋楠瞬间着急了。


    “定疆，天娇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没事吧？”


    她快步走了过来，有些失态地想要试探裴定疆身上有没有受伤，却在靠近的时候，保持理智，又停了下来。


    谢天娇看着裴定疆也很着急，“小姨和小姨夫也特别担心你，这么大晚上的，你们刚才经历了什么啊！”


    “谁让你们来的？”


    裴定疆又看着她们着急的样子，摇了摇头，“没什么事，你们回去吧。”


    江秋楠做出了一副生气的样子，拦在裴定疆的面前。


    “我们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江秋楠罕见有这么着急到失去理智的时候。


    谢天娇在一边都看呆了。


    她念过不少书，知道书里面写的伟大的爱情。


    但她从来都没感受过，更不知道，所谓的爱情究竟能让一个人勇敢成什么样。


    看到江秋楠，谢天娇感觉自己见到了书里的感情。


    那种细腻的，让人浑身都感觉到温暖的感情。


    只是短暂的醒悟之后，谢天娇很快就又觉得江秋楠不值得了。


    裴定疆有喜欢的人了，谢天娇也看得出来，裴定疆和苏衔婵是情投意合，心意相通。


    江秋楠的存在就像是卡在两个人之间的一条鱼刺。


    下不去，也出不来，甚至还隐隐作痛。


    “我出来的时候，伯父让我帮忙问你一句话，现在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江秋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认真地看着裴定疆。


    “这个海岛上来的苏同志，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让你不惜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要了，还有你的远大前程——”


    “定疆，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说过了，你是要做将军的，和伯父一样，以后上战场杀敌，保卫祖国。”


    江秋楠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裴定疆了。


    可是他们明明才刚刚分别没多长时间。


    怎么就变了这么多了呢？


    裴定疆看了江秋楠几秒，随后挪开了目光，“是，她非常重要。”


    “比我的生命更加重要，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放开她的手。”


    在江秋楠的想象中，裴定疆也会说这样的话。


    但现实中，裴定疆却是对着她，说出了对苏衔婵的深情告白。


    江秋楠本就粉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更白了，甚至失去了血色。


    “你——”


    裴定疆绕开了她，正要离开的时候，江秋楠咬着唇，抓住了裴定疆的胳膊，用力拉着她。


    她身上忽然迸发出了一股仿佛不属于她的韧劲，望着裴定疆的时候，也带上了一股要为自己争取一下的冲动。


    “如果我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愿意为了我，留在广南吗？”


    裴定疆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很快，他叹息道：“秋楠，你永远都是我妹妹。”


    江秋楠感觉自己要眼睁睁看着裴定疆离开，声音有些尖锐地喊道：


    “我来之前，伯父让我提醒你一句。”


    “别忘了，你还欠了他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