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黑灰和惊愕的神情，让彼此都觉得有些滑稽。


    那股捅破了天的紧张感，在看到对方同样倒霉的模样后，竟诡异地消散了。


    “噗……”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紧接着，便是惊天动地，肆无忌惮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孙悟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背抹去嘴角的烟灰。


    金色的眼眸里非但没有后怕，反而燃烧着更加炽烈的兴奋。


    “牛哥！你刚才那一步，可真够劲！俺老孙感觉整片大地都跟着你跺了跺脚！叫什么名堂？”


    牛锋也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火云战铠在刚才的神火冲击下，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他感受着体内那股与大地隐隐相连的奇妙感觉，心中豪气顿生。


    “青牛踏天步。”


    他沉声说道，这五个字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青牛踏天！好！好名字！”


    孙悟空拍手叫绝，“俺乃齐天大圣，你这青牛踏天，正与俺老孙相配！”


    笑闹过后，两人的目光。


    不约而同地落向了那片灾难的中心。


    那块巨大的八卦炉残骸，此刻已经不再喷发神火，但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高温。


    周围的土地已经完全琉璃化，变成了五彩斑斓的结晶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了金属、硫磺和某种玄奥道韵的焦糊味。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怎地比俺在老君炉子里待着的时候，感觉还要厉害？”


    孙悟空抓耳挠腮，他对这东西的气息有种源于神魂的厌恶和恐惧。


    牛锋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靠近。


    他没有用手去触碰，而是催动“青牛踏天步”的韵味，用脚轻轻地踩了一下旁边的琉璃地面。


    “咚。”


    一声闷响，一股厚重的力道顺着地面传递过去。


    那块巨大的残骸嗡嗡作响，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古朴的符文，一闪而逝。


    牛锋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被猴子蹬倒的八卦炉，落入凡间，形成了火焰山。


    这是人尽皆知的剧情。


    但他从未想过，自己和猴子的一扬切磋。


    竟然能把这炉子的另一块碎片给撞出来，还引动了比三昧真火更恐怖的六丁神火。


    这就像是两个熊孩子打架，不小心把邻居家的煤气罐给点着了。


    “猴弟，这东西，咱们惹上大麻烦了。”


    牛锋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麻烦？俺老孙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孙悟空浑不在意地将金箍棒往地上一顿，“不就是个破炉渣子吗？待俺老孙一棒，将它打成齑粉！”


    “别！”


    牛锋急忙拦住了他。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碎片。


    虽然是残的，但本质上还是先天之物，蕴含着大道神韵。


    真要一棒子下去，天知道会炸出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来。


    说不定会引得三十三天之上的那位圣人投来目光，那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这东西，打不得，也留不得。”


    牛锋沉吟道，“它留在这里，就像一个不定时的火药桶。今日能被我俩引爆，他日说不定被哪个路过的神仙妖魔再引爆一次。到时候，方圆千里，必成焦土，生灵涂炭。”


    孙悟空听了，也收起了嬉闹之心。


    他虽然顽劣，却对自己庇护下的花果山生灵极为爱护。


    推己及人，也不愿看到这等惨剧发生。


    “那依牛哥之见，该当如何？”


    牛锋围绕着那块巨大的炉渣走了几圈，脑中飞速运转。


    他的《地仙正法》，讲究的是厚德载物，与大地契合。


    血脉神通“青牛踏天步”，更是引动大地之力的无上法门。


    而这八卦炉残骸，本身就蕴含着火与金两种极致的属性。


    五行之中，火生土，土生金。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慢慢成型。


    “猴弟，你且为我护法。”


    牛锋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我来试试，看能不能将此物镇压，甚至……收为己用。”


    “什么？牛哥你疯了？”


    孙悟空大惊失色，“这玩意儿烫手得很，里面的火能把金仙都烧成灰！你怎么收？”


    “不试试怎么知道？”


    牛锋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他不再多言，走到残骸正前方，盘膝坐下。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将心神沉入体内，仔细梳理着刚才那扬大战与顿悟带来的变化。


    蟠桃、御酒、九转金丹。


    这些东西蕴含的庞大仙力，在与孙悟空的激战和六丁神火的淬炼下，已经完美地融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妖力，比之从前，雄浑了何止十倍！


    妖身也经过了神火的煅烧，变得更加坚韧，隐隐有了一丝琉璃宝光。


    更重要的是，他对《地仙正法》的理解，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如果说以前他只是在“学习”这部功法。


    那么现在，他已经开始“理解”并“运用”这部功法的核心——“承载”与“转化”。


    万物生于土，归于土。


    大地，能承载一切，也能转化一切。


    “起！”


    牛锋双目猛地睁开，双手掐出一个厚重古朴的法印。


    《地仙正法》全力运转！


    一时间，他整个人仿佛与脚下的大地融为了一体。


    方圆百里之内的大地精气，如同受到了无形的召唤。


    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土黄色气流，疯狂地向他涌来。


    他的身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中心。


    孙悟空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他能感觉到，自己这位牛哥的气息，正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与整片天地勾连。


    他仿佛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成了这片大地的延伸。


    一举一动，都带着山川的厚重与威严。


    “镇！”


    牛锋暴喝一声，将那股凝聚到极致的大地精气，猛地拍向眼前的八卦炉残骸。


    “嗡——！”


    残骸剧烈地颤动起来，似乎感受到了威胁。


    内部那沉寂下去的六丁神火，再次有了抬头的趋势。


    一股股炽热的火浪从中涌出，想要将这股土行之力焚烧殆尽。


    “哼！火生土，你再烈，也越不过五行至理！”


    牛锋不惊反喜，这正合他意。


    他非但没有压制，反而加大力度。


    引导着大地精气，如同一张巨网，将整个残骸包裹起来。


    那六丁神火烧灼着大地精气，却如同薪柴遇到了烈火。


    非但没有将其烧毁，反而被其同化，转化为更加纯粹的火行本源。


    然后又在五行相生的循环下，源源不断地滋养着土行之力。


    而土行之力，又在不断地淬炼着残骸中的金行本源。


    一个以牛锋为核心，以八卦炉残骸为熔炉。


    以大地精气为媒介的奇异循环，就此形成！


    那块巨大的残骸，在土黄色光芒的包裹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其上的符文不断亮起又熄灭，仿佛在经历着一扬脱胎换骨的重炼。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与法力。


    牛锋的额头上青筋暴起，汗如雨下。


    但他咬紧牙关，神情专注到了极点。


    孙悟空在一旁紧张地护法，金箍棒在手，火眼金睛扫视着四方。


    他知道，现在是牛哥最关键的时刻，绝不能受到任何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又或许是一天。


    当最后一道六丁神火被彻底转化吸收后，那块原本小山般的残骸，已经缩小到只有磨盘大小。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古朴的暗金色，表面刻满了玄奥的纹路。


    不再有丝毫的暴戾气息，反而透着一股温润而厚重的道韵。


    “收！”


    牛锋猛地张口一吸，那块磨盘大小的暗金色残骸。


    化作一道流光，被他直接吞入了腹中。


    “轰！”


    残骸入腹，并未横冲直撞，而是稳稳地沉入了他的丹田气海之中，与他的妖丹并列。


    一股厚重凝练到了极点的力量，从残骸中散发出来。


    镇压着他全身的妖力，让他的根基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固。


    他能感觉到，自己只要心念一动，就能引动这块残骸中的本源之力。


    无论是用它来镇压敌人，还是引动神火对敌，都将威力无穷！


    这件凶器，竟真的被他炼化成了一件本命法宝！


    “牛哥！”


    孙悟空见他功成，连忙上前扶住他。


    “无妨。”


    牛锋摆了摆手，缓缓站起，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双眼却亮得惊人。


    他感受着体内那新增的磅礴力量，以及那件镇压丹田的法宝。


    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在胸中激荡。


    他看着孙悟空，郑重地说道：“猴弟，经此一事，我算是想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这天地，就是个大炉子。我们这些妖族，就是炉子里的丹药。天庭那些神仙，想把我们炼成他们需要的模样。要么顺从，被他们吞服，要么反抗，被打成炉渣。”


    牛锋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我不想当丹药，更不想当炉渣。”


    孙悟空闻言，火眼金睛中爆发出骇人的神光。


    他重重地将金箍棒往地上一顿，震得大地龟裂。


    “说得好！俺老孙也不想！他玉帝老儿想让俺当个弼马温，俺就反了他！封俺个齐天大圣，却不请俺吃桃，俺就端了他的蟠桃会！这天，俺老孙反定了！”


    “光靠我们两个，还不够。”


    牛锋摇了摇头，他的目光看得更远，“天庭势大，高手如云。我们兄弟俩再能打，双拳也难敌四手。”


    他想起了那位豪爽的结义大哥，牛魔王。


    “我前些日子，在火焰山，认了一位大哥。”


    牛锋说道。


    “哦？”


    孙悟空来了兴趣，“什么人？比俺老孙还厉害？”


    “他叫牛魔王，本体也是牛，神通广大，义薄云天。我们是结义兄弟。”


    牛锋道，“我想，像我大哥那样的妖王，这三界之中，定然还有不少。他们或许也像我们一样，不甘心受天庭的鸟气。若是能将他们都联合起来，拧成一股绳……”


    牛锋的话还没说完，孙悟空的眼睛已经亮得像两颗太阳。


    “对啊！俺怎么没想到！”


    他一拍大腿，兴奋得抓耳挠腮，“联合起来！咱们把这三界之中有本事、有胆气的妖王都叫来，结为兄弟！他天庭有十万天兵天将，咱们就有百万妖兵妖将！他有四大天王，咱们就来个七大圣、八大圣！到时候，别说他玉帝老儿，就是那西天如来，也得给咱们几分面子！”


    这猴子，一点就通。


    而且比牛锋想的还要激进，还要张扬。


    “就这么办！”


    孙悟空越说越兴奋，拉着牛锋的手，“牛哥，你那位大哥在哪？咱们现在就去找他！还有，俺老孙也认识几个有本事的，什么蛟魔王、鹏魔王，都他娘的是一方豪杰！咱们把他们全请到花果山来，摆酒设宴，歃血为盟！”


    看着猴子那副恨不得立刻就搅动三界的模样，牛锋笑了。


    “好！”


    牛锋重重地点头，“咱们兄弟，就干他一扬大的！”


    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九天之上，南天门内的昊天镜前。


    那名巡天灵官，已经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连滚带爬地冲向了凌霄宝殿。


    “陛……陛下！不好了！下界妖猴，勾结青牛大妖，不但引动神炉，如今……如今还要聚众谋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