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是木头做的，里面嵌着一层厚厚的铁皮，最关键的是，上面还装着一个手摇式的增氧泵，柳雪梅一路上有事没事就摇几下，宝贝得不行。


    “新东西？”陈跃进一愣，好奇地凑了过去。


    周围的售货员和一些正在购物的顾客也被吸引，纷纷围了上来。


    林峰打开木箱的盖子，一股清冽的水汽扑面而来。


    “嚯！”


    看清箱子里东西的瞬间，陈跃进和周围的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清澈的水中，十几只青黑色的大螃蟹正张牙舞爪，挥舞着金色的长毛大螯，显得异常威猛。它们的个头大得惊人，每一只都比成年男人的巴掌还要大上一圈，那青得发亮的蟹壳，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这……这是什么？”陈跃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活了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大的河蟹。


    “螃蟹啊！”一个年轻的售货员下意识地回答。


    “废话！我能不知道是螃蟹？”陈经理瞪了他一眼，转向林峰，脸上带着一丝困惑和犹豫，“林老弟，这……这玩意儿能卖？个头是够吓人，可咱们省城人不怎么兴吃这个啊，嫌它肉少，壳还硬，处理起来麻烦。”


    这个年代，螃蟹确实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食材。寻常百姓偶尔在河里捞到几只，也多是煮熟了随便啃啃，远没有鱼和肉来得实在。更别说友谊商店这种地方，卖的都是精贵稀罕的玩意儿。


    柳雪梅一听这话，顿时急了：“陈经理，你可别小看我姐夫的螃蟹！这可不是普通的螃蟹！”


    林峰笑了笑，他早就料到会有这种反应。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将螃蟹当成顶级美食，还需要一个观念转变的过程。而转变观念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的舌头亲自体验。


    “陈经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借你这儿的后厨一用，我现扬做一只，你尝尝便知。”


    “用后厨？”陈跃进有些为难，友谊商店的后厨可不对外人开放。


    可一想到林峰那神乎其技的蜜桃，他心里的天平瞬间就倾斜了。这个年轻人，总能创造奇迹。


    “行！林老弟你开口，必须行！”陈跃进一咬牙，当即拍板，“小王，带林老弟去后厨，把最好的家伙事儿都拿出来！”


    友谊商店的后厨不大，但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收拾得干干净净。


    林峰让柳雪梅在外面等着，自己提着一只最生猛的大闸蟹走了进去。他没用后厨那些繁琐的调料，只要了最简单的三样东西：一捆稻草，几片生姜，一碟香醋。


    他先是熟练地用稻草将大闸蟹捆了个结结实实，防止它在蒸煮过程中掉腿。那捆绑的手法，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绳结打得又牢固又漂亮，充满了某种韵律感，让一旁看着的厨子暗暗称奇。


    随后，他将处理好的螃蟹放入蒸锅，铺上姜片，盖上锅盖，点火。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随着锅里的水渐渐沸腾，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气，开始从厨房的门缝里丝丝缕缕地飘散出去。


    这股香气，不同于寻常鱼虾的腥鲜，也不同于猪羊的肉香。它霸道，却不冲鼻；浓郁，却又带着一丝清甜。那是一种极致的、纯粹的鲜美，仿佛能直接钻进人的灵魂里，将最原始的食欲给勾出来。


    商店大堂里，原本还在各自忙碌的售货员和顾客们，鼻子不约而同地抽动起来。


    “什么味儿啊？这么香？”


    “好像是从后厨传来的……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


    柳雪梅更是踮着脚尖，一个劲儿地往厨房门口嗅，小肚子不争气地咕咕直叫。


    陈跃进也是坐立不安，那股香味像一只无形的手，挠得他心痒难耐。


    终于，十几分钟后，林峰端着一个白瓷盘，从后厨走了出来。


    当盘子放在柜台上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只见盘子中央，那只原本青黑色的庞然大物，已经变成了通体橙红的艺术品，油光锃亮，散发着灼人的热气。那股已经浓郁到极致的香气，此刻更是如同炸弹般在整个大堂爆开，瞬间俘获了所有人的嗅觉。


    “咕咚。”不知是谁，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陈经理，请。”林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跃进颤抖着手，戴上林峰递过来的手套。他学着林峰的样子，先是掰下两条蟹腿，那清脆的“咔嚓”声，让人的心都跟着一颤。他吸了一口蟹腿里的肉汁，眼睛瞬间瞪圆了。


    鲜！太鲜了！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鲜甜，仿佛整个江河的精华都浓缩在了这一口汤汁里。


    接着，林峰亲自上手，双手稍一用力，便将滚烫的蟹壳完整地揭开。


    当蟹壳内部展现在众人面前时，人群中响起一片整齐的惊叹声。


    只见那蟹壳之内，满满当当地全是金黄色的蟹黄和白玉般的蟹膏。那金灿灿的颜色，几乎要晃花人的眼睛。


    “我的天……”陈跃进彻底失语了，他看着那满壳的蟹黄，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狂跳。


    林峰用小勺，挖了一勺最精华的蟹黄，递到陈跃进嘴边。


    陈跃进几乎是虔诚地将其含入口中。


    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凝固了。


    那蟹黄绵密、沙滑，入口即化，浓郁的鲜香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的整个口腔，每一个味蕾都在疯狂地战栗、欢呼。那味道，醇厚、甘甜，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酒香，回味悠长，仿佛能让人灵魂出窍。


    “神仙……这是神仙吃的玩意儿！”半晌，陈跃进才从极致的美味中回过神来，激动得满脸通红，语无伦次，“这哪里是螃蟹！这分明是活的黄金！会走路的黄金！”


    柳雪梅在旁边看得口水都快流成河了，趁着没人注意，赶紧掰了根蟹腿，塞进嘴里，幸福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周围的顾客们，闻着那霸道的香味，看着陈经理那陶醉到近乎癫狂的表情，一个个馋得抓心挠肝，恨不得立刻冲上来抢一块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