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证合作的稳定和双方的利益，我提议，我们可以采用‘订单农业’的模式。各位可以根据需求，提前下订单并支付一部分定金。这样，我们合作社可以获得稳定的资金流用于扩大生产，而各位也能保证获得稳定、高品质的货源。”


    这种超前的商业模式，让在扬的外商们再次眼前一亮。


    他们习惯了与那些程序繁琐、反应迟钝的国营单位打交道，何曾见过如此灵活高效的合作方式？预付定金，锁定货源，这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


    “好！这个模式好！”


    “林先生，我们公司愿意第一个签订单！”


    “我们也要！”


    一时间，群情激奋。


    林峰的展位前，人头攒动，订单纷飞。那些在别处高高在上的外商，此刻像菜市扬抢购大白菜一样，争先恐后地要跟林峰签合同。


    林峰带来的那几箱蜜桃和羊肚菌，很快就被瓜分一空，换来的是一沓厚厚的美元订单。


    “林家村合作社”，这个原本土得掉渣的名字，在短短一个小时内，成了整个广交会上最响亮的明星。


    柳雪梅彻底忙疯了。


    她像一只穿花的蝴蝶，在小小的展位后方来回穿梭，一会儿帮着递样品，一会儿又拿着个小本本，歪歪扭扭地记着那些外国商人的联系方式。


    她的嘴巴就没合拢过，小脸蛋因为过度兴奋而涨得通红，眼睛亮得像淬了星辰。


    “姐夫！那个黄头发的又要二十箱桃子！”


    “姐夫！那个黑皮肤的说羊肚菌有多少要多少！”


    “姐夫！这个，这个叽里咕噜的我不懂，他好像要跟你握手！”


    她忙得脚不沾地，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那股子兴奋劲儿，却比喝了十斤蜜糖还要甜。


    柳如烟则安静许多，她站在林峰身边，帮他把一沓沓签好的订单和收到的美元整齐地码放好。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打理一件稀世珍宝。


    她的心，却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身边的男人。


    他站在人群的中心，面对着一张张不同肤色的面孔，从容不迫。无论是严谨的德国人，还是精明的日本人，他都能用对方的母语对答如流。他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衬衫，在这群西装革履的商人中显得格格不入，可他身上那股强大的自信与从容，却压过了在扬的所有人。


    柳如烟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百感交集。


    曾几何时，她的丈夫，是那个在村里被人瞧不起，只会在酒后对她拳脚相加的懒汉。那时候，她觉得自己的世界是一片不见天日的灰暗，连呼吸都是痛的。


    可现在，他却站在了广交会这个国际舞台上，向全世界的商人展示着中国的潜力，展示着他亲手创造的奇迹。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她生出一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骄傲。


    这种骄傲，比他买回瑞士手表，比他开回解放大卡车，甚至比他在省里拿奖时，都要来得更加猛烈，更加汹涌。因为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被动接受者，一个被他保护在羽翼下的弱女子。


    她亲身参与其中，她为他递过样品，她帮他整理过订单。她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只能远远仰望他的小女人，而是真正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


    这种感觉，让她原本柔弱的内心，生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她与他的距离，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近了。


    就在展位被围得水泄不通时，两个身影在人群外围，探头探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表情尴尬到了极点。


    正是隔壁“红星茶叶厂”那两个业务员。


    那个之前出言嘲讽的年轻业务员，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老张……”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同事，声音干涩，“咱……咱要不要过去……道个歉？”


    那个叫老张的业务员，也是一脸的纠结。他看着林峰那边堆积如山的订单，再看看自己这边门可罗雀的摊位，心里又酸又悔。


    “道歉？怎么说？说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说我们是狗眼看人低？”老张苦着脸，“这脸丢不起啊！”


    可不去，心里又像被猫抓一样。这可是天大的机遇，能和这种人物搭上话，以后说不定就有合作的机会。


    两人纠结了半天，最终，求财的欲望战胜了廉价的面子。


    年轻业务员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挤过人群，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林同志！林老板！”他点头哈腰地凑到林峰跟前，双手递上香烟，“刚才……刚才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我叫王建平，这是我们厂的老业务员张立新。”


    林峰正和一个意大利商人谈完，他瞥了王建平一眼，目光平静无波。


    “有事吗？”


    他没有接那根烟。


    王建国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在对方面前无所遁形。


    “没……没事，”他讪讪地收回手，“就是……就是想跟林老板认识一下，交个朋友。您这……真是给我们上了一课啊！”


    林峰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转过头去，继续和另一个外商交谈，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王建国和张立新碰了一鼻子灰，只能灰溜溜地退了回来，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这才明白，自己和对方，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


    几天下来，“林家村合作社”这个名字，彻底在广交会上打响了。


    他们的展位，成了整个农产品展区，乃至整个广交会最火爆的焦点。每天从开馆到闭馆，这里都围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


    林峰带来的样品早就销售一空，剩下的时间，他只做一件事——签订单。


    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外商，此刻为了能拿到哪怕一小部分的供货配额，不惜开出各种优厚的条件。林峰却始终不为所动，牢牢掌握着合作的主动权和定价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