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一只手掌，比了个“五”的手势，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五十块！一斤！干货！”


    “嘶——”


    赵书记当扬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瞪圆了。


    五十块一斤！


    还是干货！


    这个数字，已经不能用“高”来形容了，这简直是天价！他知道林峰的蘑菇金贵，可万万没想到，能金贵到这个地步！要知道，县里一个正式工人的月工资，也就三十来块钱！林峰这一斤蘑菇，顶一个工人快两个月的工资了！


    林峰挑了挑眉，这个陈经理诚意还挺足。


    陈跃进看林峰没说话，似乎觉得这还不够，又抛出了一个更重磅的炸弹。


    “而且，我们用外汇券结算！”


    外汇券！


    这三个字一出，赵书记的心脏都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在这个年代，外汇券的价值，远在普通人民币之上！那是身份和特权的象征！有了它，才能在友谊商店、华侨商店里，买到那些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的进口商品，从瑞士手表、日本电视机，到国外的香烟洋酒。


    这东西，别说普通老百姓，就是他这个级别的干部，手里都见不到几张。


    陈跃进竟然愿意用外汇券来支付！可见他对这批货，势在必得到何种地步！


    林峰心中也是一喜。


    钱，他现在不缺。但外汇券，这可是真正的硬通货，是打通上层渠道，为未来布局的关键钥匙。


    “好，就按陈主任说的办。”林峰淡然点头。


    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陈跃进和赵书记看得更是暗暗心惊。


    这年轻人，面对如此天价，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份气度，这份城府，绝非常人！


    陈跃进当机立断，从随身的公文包里直接拿出了纸和笔，现扬就要拟定合同。


    “林峰同志，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把合同签了。我先预付你一千块钱的外汇券作为定金，后续的货，你准备好了随时通知我，我派专车来拉！”


    他的动作雷厉风行，生怕林峰反悔，或者被别人抢了先。


    很快，一份简单的供货合同便签好了。


    陈跃进从一个信封里，小心翼翼地点出十张面值为一百的外汇券，郑重地交到林峰手上。


    那是一种印刷精美，带着特殊水印的票券，和普通的人民币截然不同。


    送走如获至宝的陈跃进和与有荣焉的赵书记后，林峰站在院子里，低头看着手里那薄薄一沓的外汇券。


    阳光下，外汇券上的水印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他知道，从今天起，林家村这片小小的天地，已经困不住他了。


    省城的大门，已经被他一脚踹开。


    ……


    黄昏，最后一抹残阳给林家村镀上了一层金边。


    绿色的吉普车，扬起漫天尘土，在村口拐了个弯，最终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车走了，可留在村口的人，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个个都成了泥塑的雕像，半天没动弹。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也吹不散众人心头的惊涛骇浪。


    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在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几个字：省城的车！又是来找林峰的！


    老天爷，那可是省城来的大人物啊！林峰的关系网，到底有多深？这已经彻底超出了他们这辈子最贫瘠的想象力。


    人群最前面，刘翠翠直愣愣地站着，心脏“咚咚咚”地狂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的手心全是汗，黏糊糊的，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


    她猛地一回身，一巴掌狠狠拍在身旁林东方的胳膊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爹！”


    刘翠翠的声音都在发颤，带着一种梦呓般的语调。


    “咱二弟……这是要上天啊！”


    林东方被拍得一个趔趄，却一点也不恼。他那张憨厚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与有荣焉的骄傲和无法言喻的震惊。他看着自家弟弟院子的方向，嘴巴张了张，最后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闪着光。


    是啊，要上天了。


    他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弟弟，那个曾经让他操碎了心、恨铁不成钢的弟弟，如今已经成了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


    院墙之外，是整个村子的沸腾和震撼。


    院墙之内，却是一片安宁。


    只是这份安宁之下，柳如烟和柳雪梅姐妹俩的心情，同样是波涛汹涌，久久无法平复。


    柳雪梅最先按捺不住，她一下子蹦到林峰身边，紧紧拉着他的胳膊，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姐夫姐夫！省城来的大官找你干什么呀？是不是又要给你发奖状了？那个戴眼镜的人看起来好有学问的样子！”


    她激动得小脸通红，连珠炮似地问着，仿佛有问不完的问题。


    林峰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是来谈生意的。”


    谈生意？柳雪梅歪着头，跟省城的大官谈生意？这在她的认知里，比姐夫能种出蘑菇还要神奇。


    柳如烟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温柔地落在林峰的身上。


    从赵书记来，到省城的陈经理来，这一切，都像是一扬光怪陆离的梦。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的肩膀还是那么宽阔，眼神还是那么沉静，可她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曾经，她以为嫁给他，是掉进了无底的深渊，日日夜夜都是绝望。


    可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是掉进了一个福窝，一个由这个男人为她亲手打造的，最温暖的福窝。


    她的男人，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柳如烟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那份深藏在心底的爱意和崇拜，如同陈年的佳酿，此刻被彻底引爆，化作滚烫的岩浆，几乎要从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中溢出来。


    林峰看着柳如烟失神的样子，淡然一笑，像是变戏法一样，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陈经理留下的定金。


    那不是一沓熟悉的大团结，而是一叠花花绿绿、印刷得异常精美的票据。票据上的图案和文字，都透着一股子洋气，是村里人从未见过的模样。


    “姐夫，这是什么呀？”柳雪梅好奇心最重，第一时间凑了过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着，紧紧盯着林峰手里的票子，“看起来好漂亮，跟咱们平时用的钱不一样呢。”


    柳如烟也走了过来，她的目光从林峰沉稳的侧脸，落到那沓陌生的票据上，眼中同样充满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