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立刻把他送到公社去！让革委会的同志来处理！”林海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村民们听到这话，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送公社，这赵建国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


    知青点。


    那间最偏僻的屋子里，没有一丝灯光。


    王浩和李强两个人，像两只惊弓之鸟，蜷缩在各自的床上，用被子蒙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外面的喧哗声，从最开始的惊呼，到刘翠翠尖锐的咒骂，再到赵建国那撕心裂肺的惨叫，最后是村长林海那威严的判决……


    每一道声音，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们脆弱的神经上。


    当听到“把他给我捆起来”那句话时，两人浑身一颤，如坠冰窟。


    完了。


    赵建国完了。


    李强将被子掀开一条缝，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火光，看到王浩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他自己的牙齿都在上下打颤。


    “王……王浩，他……他不会把咱们供出来吧？”


    王浩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地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否定李强的话，还是在驱散自己内心的恐惧。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恐惧和悔恨。


    什么远走高飞，什么荣华富贵，现在看来，全都是催命的符咒！


    这一夜，对于林家村的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而对于王浩和李强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炼狱般的煎熬。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一辆刷着“为人民服务”红漆的吉普车，突突突地开进了林家村，直接停在了林峰家院门口。


    车上下来两个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男人。为首的是公社治安所的王主任，一个四十多岁，身材微胖但眼神锐利的中年人。


    林海一夜没睡，顶着两个黑眼圈，早就等在了村口，连忙迎了上去，将昨晚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


    王主任听着听着，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当他走进林峰家的院子，看到那被下过药的池塘，又看到被民兵看守着、捆得像个粽子的赵建国时，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蓄意投毒，谋害人命，破坏乡社安宁！好啊，真是好啊！我们公社竟然出了这么一个败类！”王主任气得连连冷笑，他走到赵建国面前，厉声喝问，“赵建国！你知不知罪！”


    赵建国此刻已经彻底没了昨晚的嚣张和侥幸，他面如死灰，眼神空洞，被王主任这么一喝，吓得浑身一哆嗦，一股骚臭味顿时从他裤裆里传了出来。


    他竟然直接吓尿了。


    周围的村民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哄笑和鄙夷。


    王主任厌恶地皱了皱眉，摆了摆手：“带走！”


    两个治安员立刻上前，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瘫软如泥的赵建国从地上拖了起来，往吉普车方向走去。


    就在被拖拽着经过院门口时，赵建国仿佛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猛地回过头。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死死地锁定在那个站在屋檐下，神情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的男人身上。


    林峰也正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嘲讽，没有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四目相对。


    赵建国的眼神里，所有的恐惧和哀求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怨毒，和一种输得一败涂地后，不甘到极点的疯狂。


    他输了。


    从一开始，他就输了。


    输得那么彻底，那么狼狈，连带着自己的一辈子，都一起输了进去。


    赵建国被押送上车后，


    王主任清了清嗓子，面向所有围观的村民，声音洪亮地宣布处理决定。


    “关于知青赵建国，蓄意投毒，谋害林峰同志一家的恶性案件，经过我们公社研究，现在，我代表公社革委会，正式宣布处理结果！”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赵建国，无视国家法纪，心肠歹毒，手段残忍，其行为严重破坏了我们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安定团结，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经公社研究决定，并上报县里批准——判处赵建国，送往大西北最艰苦的农扬，进行劳动改造！期限，二十年！”


    二十年！


    这三个字，像三颗炸雷，在人群中轰然引爆！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好！判得好！”


    “送去大西北吃沙子！活该！”


    “这种黑了心肝的狗东西，就该让他一辈子见不着人！”


    村民们激动得满脸通红，用力地拍着手，一些老人甚至激动得抹起了眼泪。在这个淳朴的年代，投毒害人是天理难容的大罪，二十年的劳动改造，是对这种罪恶最公正、也最解恨的审判。


    刘翠翠蹦得最高，嗓门也最大，她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就该这样！让他去跟戈壁滩的蝎子作伴去！便宜他了！依我说，就该拉出去枪毙！”


    王主任抬手压了压，等欢呼声稍稍平息，他锐利的目光，又转向了不远处的知青点。


    “另外，经过审查，知青王浩、李强，明知赵建国的犯罪意图，不仅不加劝阻，反而为其望风，包庇罪行，构成从犯！但念其有悔过表现，且未造成严重后果，决定将二人遣送回原籍，档案记大过处分！永不录用！”


    话音刚落，两个公社干事已经大步流星地冲进了知青点。


    很快，屋里就传来了王浩和李强鬼哭狼嚎般的求饶声。


    “主任！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们是被赵建国逼的啊！饶了我们吧！”


    然而，一切都晚了。


    两人很快就被一左一右地架了出来，裤子湿了一大片，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哪还有半点知识青年的样子，狼狈得像两条丧家之犬。


    知青点的其他知青，都默默地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一个个脸色煞白，噤若寒蝉。他们看向林峰的眼神，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嫉妒和酸涩，只剩下深深的恐惧和敬畏。


    这个看似普通的庄稼汉，已经成了他们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


    随着吉普车“突突突”地喷着黑烟远去，一扬足以颠覆整个林家村的恶性事件，终于尘埃落定。


    知青点，一下子变得空前清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