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林峰！”有人认了出来。


    当看清他身后拖着的那个庞然大物时，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被掐住了。


    那是一头小山般的……熊！


    一头比村里耕牛还要壮硕两圈的黑熊！


    “哐当！”


    一个正在溪边洗衣服的妇人，手里的棒槌直愣愣地掉进了盆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脸，她却毫无知觉。


    整个村口，陷入了一片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定格在了脸上：呆滞，错愕，以及那浓到化不开的难以置信。


    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却吹不散这凝固的空气。


    “那……那是……熊？”一个村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是天热中暑，出现了幻觉。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下一秒，倒吸凉气的声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像是拉响了某种警报。


    “熊！林峰打死了一头熊！”


    “我的娘嘞！快去看啊！”


    这消息如同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整个林家村都被惊动了，无数人从家里冲了出来，像潮水一般，疯了似的涌向村口。


    刘翠翠跑在最前头，她拨开挡路的人，挤到最前面。


    当她亲眼看到那头比自家牛棚里的老黄牛还要大上一圈的黑熊时，那张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嘴，半天没蹦出一个字。


    林东方紧跟在自家婆娘身后，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弟弟林峰身上，看到那些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他的心揪的死紧，手脚都有些发凉，可当他看到林峰步伐沉稳和气息平和后，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和自豪，又从胸腔里猛地窜了上来，涨得他脸庞通红。


    这是他弟弟！他林东方的亲弟弟！


    赵建国也被人群裹挟着，挤到了前面。他远远地看着那头熊，又看了看被无数村民用一种近乎看神明般的眼神注视着的林峰，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毫无血色。他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种彻头彻尾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席卷了他。


    他引以为傲的知识，他自视甚高的出身，在这一刻，在这头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猛兽尸体面前，被碾得粉碎。什么沐猴而冠？什么乡下泥腿子？人家一出手，就是一头熊！而他呢？他连一只鸡都没抓到过，还被人灌了一肚子黄汤，成了全村的笑话。巨大的羞辱和嫉妒，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林峰对周围那些或是震惊、或是敬畏、或是崇拜的目光，恍若未闻。他沉默地拖着那沉重的熊尸，穿过人群，只留给所有人一个背影。熊身在满是石子的土路上被拖行，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砸在村民们的心坎上。


    他回到自家院门口，手臂一震，发力将那庞大的熊身甩进了院子。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整个院子的地面都仿佛颤了三颤。


    柳如烟和正在串门的宋燕听到这巨大的动静，连忙从屋里跑了出来。当她们看到院子里那头小山似的黑熊时，两人都吓得捂住了嘴，齐齐倒退了一步。那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凶煞之气，让她们脸色发白。


    可下一秒，当她们看到站在熊尸旁，虽然身上带血却安然无恙的林峰时，那股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被无尽的后怕和庆幸所取代。


    柳如烟的眼圈“刷”地一下就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夺眶而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地看着他。


    “姐夫！”


    柳雪梅紧跟着跑了进来，她的小脸因为极度的兴奋和激动，涨得通红。她不像姐姐那样害怕，反而像一只得胜归来的小将军，绕着那头熊跑了一圈，然后冲到还处在震惊中的柳如烟和宋燕面前，挥舞着手臂，用一种近乎尖叫的声音大喊起来：


    “姐！宋燕姐！你们是没看见！这头熊！它比两头牛还大！它站起来比屋顶都高！就那么一下，‘呼’的一下，就把一棵那么粗的大树给拍断了！”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小脸上全是激动的红晕。


    院子门口，不知不觉已经围满了村民，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屏息凝神地听着。


    柳雪梅的声音清脆而响亮，传遍了整个院子：


    “当时那熊就朝姐夫扑了过去，我吓得魂都没了！可姐夫一点都没怕！他拿着刀，就那么……‘嗖’地一下就冲上去了！他先是躲开了熊掌，然后……然后就像画本里的武松一样，骑到了熊的肚子底下！那熊那么大，发了疯一样甩他，可姐夫就像是长在它身上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说到最惊险处，她自己都紧张得攥紧了拳头，声音都有些发颤。


    “最后！姐夫就拿着那把小刀，对着熊的肚子，‘噗’地一下就捅了进去！就一下！这头大怪物，就这么……就这么倒下了！”


    柳雪梅讲完了，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她看着林峰，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全是亮晶晶的小星星，里面写满了两个字：无敌！


    整个院子门口，鸦雀无声。


    村民们听得如痴如醉，仿佛身临其境。他们看着院子里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又看了看地上那头死状惨烈的巨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


    打虎，或许还有运气的成分。


    可单人匹马，猎杀一头比牛还壮的黑熊，这已经不是运气能解释的了。


    这是神仙才有的本事！


    夜幕降临，林家村大部分人家都早早地熄了灯火，节省着那点珍贵的煤油。


    唯独村子中间，林峰家的小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院子中央架起了一口硕大的铁锅，底下柴火烧得“噼啪”作响。锅里，大块大块的熊肉随着沸腾的汤汁翻滚，混着山里采来的野山菌和香料，炖出了一股霸道无比的浓香。


    那香味，浓郁得仿佛有了实质，蛮横地笼罩了小半个林家村。


    顺着晚风，它钻进每一户人家的门缝窗隙，钻进每一个村民的鼻孔里，勾得人肚里的馋虫抓心挠肝，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