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村的村民们一个个无精打采，连村头最能叫唤的几条大黄狗，此刻也耷拉着舌头，躲在墙根底下，一动都懒得动一下。


    然而，在这片被暑气笼罩的沉闷中，唯独林峰家的小院，宛如世外桃源。


    一池清冽的活水，咕嘟咕嘟地冒着凉气，将整个院子的温度都拉低了好几度。


    “姐夫！快看！我抓到它了！”


    柳雪梅清脆的笑声在院中回荡，她穿着一身方便活动的旧衣服，裤腿高高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此刻，她正弯着腰，双手在水里一阵扑腾，好不容易才抱住滑不溜秋的雪球。


    雪球被她抱在怀里，也不挣扎，舒服地甩了甩尾巴，抖了柳雪梅一脸的水珠，惹得她又是一阵尖叫。


    柳如烟则文静地多，她坐在池边的青石上，一双秀气的小脚丫浸在冰凉的池水里，轻轻晃荡着。热气被驱散，她原本因酷暑而略显苍白的脸上，泛着健康的红晕，眉眼弯弯，看着妹妹和雪球胡闹，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林峰躺在池边的藤椅上，悠哉地摇着蒲扇。看着眼前这幅景象，一个美若天仙，一个活泼灵动，清脆的笑声和清凉的水声交织在一起，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他看着柳如烟那恬静的侧脸，心中一动，一个被他遗忘了二十多年的记忆，猛地从脑海深处翻了出来。


    再过几天，好像是七月二十三，是柳如烟的生日。


    前世……他何曾记得过她的生辰？


    别说生辰，他甚至连她多大都快忘了。他每天不是在酒桌上，就是在赌桌上，偶尔记起来，也不过是醉醺醺地回家，对她又是一顿打骂。留给她的，永远是空荡荡的屋子和冰冷的剩饭。


    想到这里，林峰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一股浓重的愧疚涌上心头。


    他捏紧了手里的蒲扇，不行，前世的混账事已经无法挽回，这一世，他要百倍千倍地补偿回来。


    他霍然从藤椅上坐起，走到池边。


    柳如烟看到他过来，仰起脸，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询问。


    林峰蹲下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如烟，过几天你生日，咱们家得好好庆祝一下，大办一扬！”


    “啊？”柳如烟愣住了，一双美目微微睁大，“我的……生日？”


    这个词对她来说，太遥远了。自从父母出事，她下乡以来，就再也没过过生日。就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这个日子。


    她反应过来后，脸颊“唰”的一下就红了，像是池边的晚霞，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嘴上却连连摆手：“不……不用了，峰哥，别破费了，现在这样……我就觉得很好了。”


    “那怎么行！”柳雪梅抱着湿漉漉的雪球凑了过来，兴奋得两眼放光，“姐夫说得对！必须得办！姐夫，我支持你！咱们要给姐姐办一个全村最棒的生日！”


    林峰赞许地看了小姨子一眼，然后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柳如烟的头，语气不容置疑：“听我的，这事就这么定了。钱的事你不用操心，一切有我。”


    柳如烟看着男人眼里的认真和温柔，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能低下头，心里像是被蜜糖灌满了，甜得发齁。


    小小的村子没什么秘密，林峰要给媳妇大办生日宴的消息，不一会儿就不胫而走。


    刘翠翠正在自家院里喂鸡，听着隔壁宋嫂子家传来的闲聊，撇了撇嘴，对着屋里喊：“他爹，你听听，你那好弟弟，刚过上两天好日子，尾巴就翘上天了，又要败家了！”


    正在编筐的林东方抬起头，憨厚地笑了笑：“峰子现在有本事，疼媳妇，是好事。”


    刘翠翠白了他一眼，嘴里还在嘟囔：“我看他就是烧得慌……”可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鸡窝旁，仔细端详起来，最后指着那只最肥壮的老母鸡，对林东方说：“他爹，你记着啊，等到了那天，把这只鸡给杀了，我亲自给你弟妹送过去当贺礼。”


    林东方看着自家婆娘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模样，咧开嘴，笑得更开心了。


    这消息自然也飘进了知青点。


    赵建国正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听着王浩从外面带回来的八卦。当听到“生日宴”三个字时，他那张本就蜡黄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


    “呸！一个乡下泥腿子，字都认不全，还学城里人过什么狗屁生日？真是沐猴而冠，可笑至极！”他咬牙切齿地骂道。


    凭什么？


    凭什么他一个天之骄子，在这里喝着米汤，被全村人当成吃屎的笑话，而那个他最看不起的泥腿子，却能住着青砖大瓦房，有美貌的姐妹俩作陪，还要大张旗鼓地办宴席？


    这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李强在旁边听着，也是一脸的嫉妒和不甘，他闻着空气中隐约飘来的，不知是林峰家午饭还是晚饭残留的肉香，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


    第二天，吃过早饭。


    林峰就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短打，背上新制的柘木弓，腰间别上剥皮刀，准备进山。


    生日宴，菜色是关键。镇上能买到的东西，体现不出他的心意。他要亲自去山里，给媳妇打来最新鲜、最稀罕的“硬菜”。


    “姐夫！我也要去！”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柳雪梅像只小燕子似的蹿了出来，小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期待。


    “喵呜~”雪球也从门槛边弹了起来，绕着林峰的腿打转，喉咙里发出渴望的呜咽声，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尾巴摇得像个小风车。


    林峰看着这一人一豹，失笑着摇了摇头。


    “山上危险，你们跟着添乱。”


    “我才不添乱呢！我可以帮你捡东西！雪球也能帮忙！”柳雪梅不服气地嘟起嘴，伸手抱起雪球，一人一豹用同样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林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