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帝王鲑的过程，远比想象中要枯燥和艰难。


    它就像一场在大海里捞针的，没有尽头的赌博。赌的是运气，拼的是耐心。


    北大西洋的渔业资源，确实丰富到令人发指。


    镇海号在这片海域游弋了仅仅三天，甚至都没有刻意地去进行大规模捕捞。


    光是日常下放的几张测试网，就几乎将他们剩下的几个冷库，给彻底填满了。


    体型巨大的大西洋比目鱼，一条就有上百斤重，肉质肥厚，在欧洲市场上是制作顶级鱼排的上等原料。


    成群结队的，通体鲜红的挪威海鳌虾，个头比成年人的巴掌还要大，随便捞上一网，就是数以吨计。


    甚至，他们还幸运地遇到了一小股洄游的蓝鳍金枪鱼群。


    虽然只有十几条，但每一条，都是价值数万美元的海上蓝魔。


    当那流畅的，如同蓝色炮弹般的巨大身躯，被拖上甲板时，船员们发出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整个驾驶室的顶棚。


    收获是巨大的。


    船员们的热情，也空前高涨。


    几乎每一个人，都认为这次远航，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就算现在返航，也绝对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仗。


    杨浪的眉头，越皱越紧。


    每天，除了必要的休息，他几乎二十四小时都泡在声呐室里，亲自盯着那块不断闪烁着数据的屏幕，像一个最偏执的寻宝猎人，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信号。


    船员们的热情，在他的这种低气压下，也渐渐地冷却了下来。


    他们不明白，船长为什么放着这么多唾手可得的财富不要，非要去执着于那条传说中虚无缥缈的帝王鲑。


    “浪……船长，”


    王虎终于忍不住了，他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进那间气氛压抑的声呐室，小心翼翼地劝道：“兄弟们这几天，捞得都快直不起腰了。咱们的冷库，也真的快装不下了。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把这些货处理一下？或者，就先这样？”


    他没敢说返航，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杨浪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在屏幕上。


    “虎子，我问你。”


    “我们这次出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赚钱啊。”


    “赚钱？”


    杨浪冷笑一声：“光靠这些大路货，能赚多少钱？一百万美金？两百万美金？够我们八十多个兄弟分的吗？够我们镇海号下次出海的油钱吗？”


    “我要的，不是小打小闹！我要的，是一战定乾坤！”


    “那条帝王鲑，梁金成他们为什么肯出两百万的天价来买？因为它稀有！因为它代表了这个星球上，最顶级的食材！


    它不仅仅是一条鱼，它更是一个敲门砖！一个能让我们浪潮渔业，敲开全世界最高端水产市场大门的，投名状！”


    “只要我们能捕到它，我们浪潮渔业的名字，就会在一夜之间，响彻整个港城，甚至整个东南亚的富豪圈！到那时，还愁没有生意吗？还愁没有钱赚吗？”


    “所以。”


    “找不到它，我们绝不返航！”


    王虎这才明白，自己和船长之间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他看到的是眼前这几个已经装满了的冷库。


    船长看到的，却是未来那片广阔无垠的，商业蓝海。


    格局。


    这就是格局的差距。


    “我……我明白了，船长。”王虎羞愧地低下了头：“我这就去告诉兄弟们，让他们都打起精神来！”


    “去吧。”


    杨浪挥了挥手，重新将注意力，投向了那片枯燥的数据海洋。


    时间，又过去了一天。


    就在所有人的耐心，都快要被消磨殆尽，甚至连杨浪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出错时……


    “滴——滴——滴——”


    声呐探测器，突然发出了一阵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低沉而又急促的警报声。


    “船长！快看！”负责监控的船员，指着屏幕。


    杨浪猛地凑了过去。


    只见在屏幕的右下角，水深八百米的海域，一个巨大无比的，独立的，呈现出深红色的光点，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那个光点，与之前他们探测到的任何鱼群都不同。


    它不密集，不分散，就只有一个。


    但它的体积，却大得超乎想象。


    根据声呐的初步测算，这个水下生物的长度，至少超过了十米。


    就象是一艘小型的潜水艇。


    “就是它！”


    杨浪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他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彻底沸腾了。


    他甚至都不用去比对资料库，他那来自前世的，野兽般的直觉，就在疯狂地告诉他——


    找到了。


    就是这个该死的，让他苦苦寻觅了这么多天的，深海中的皇帝。


    “锁定它！给我死死地锁定它！”


    “通知全船！一级战斗准备！我们找到……正主了！”


    “一级战斗准备”的警报，瞬间响彻了全船。


    所有还在睡梦中的船员，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床上一跃而起，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各自的岗位。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让船长下达这种最高级别警报的，绝对是天大的事情。


    当他们从广播里，听到“找到帝王鲑”这个消息时，整艘船，瞬间就炸了。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我的天！我就说跟着船长，肯定能行！”


    “快！快！都别愣着了！准备家伙！今天说啥也得把这条龙王爷给请上来！”


    所有的疲惫和抱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空前高涨的，昂扬的斗志。


    兴奋过后，一个严峻的现实，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船长。”


    陈飞看着声呐上的数据，眉头紧锁：“目标下潜太深了。八百米，这个深度，我们常规的拖网和围网，根本就够不着。而且，它的速度很快，机动性极强。就算我们用延绳钓，也很难保证能精准地命中它。”


    这，就是捕捞帝王鲑最大的难点。


    它不是不会上浮，但绝大多数时间，它都生活在人类难以企及的深海。


    它就像一个幽灵，你只能看到它的影子，却永远也抓不住它的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