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线生机
作品:《寒焰劫》 那是一片被风雪覆盖的,没有尽头的纯白世界。
世界的中央,是一座用黑冰雕琢而成的古老祭坛。
祭坛之上,一个与凌霜月有七分相似的白衣女子,被无数条黑色的锁链捆绑着。
她的心口,插着一柄晶莹的冰剑。
一道宏大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以汝之魂,镇压万载寒渊。”
“以汝之血,滋养无垢道种。”
“此为汝之宿命,亦为玄极之荣光……”
画面破碎。
石沉猛地回过神来,他感到一阵眩晕。
他看向凌霜月,发现她也正用一种混杂着震惊与迷茫的表情看着他。
显然,刚才的画面,她也看到了。
那是什么?
是她的记忆?还是……这具身体里,某个更深层封印的真相?
“噗!”
凌霜月再也承受不住,一口黑色的逆血喷了出来,溅落在洁白的寒玉床上。
随着这口血喷出,她身上那朵诡异的黑色冰花,竟开始缓缓褪色,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体内的狂暴能量,也终于平息下来。
危机,暂时解除了。
凌霜月瘫软在玉床上,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
石沉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松开手,整个人向后倒去,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凌霜月才缓缓坐起身。
她没有去看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没有去调息。
她只是看着地上的石沉。
那张枯槁的,卑微的老脸上,此刻沾染着她的血。
这枚丹药,这件工具,刚刚窥探到了她最深处的秘密。
他不再仅仅是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工具了。
他成了一把钥匙。
一把能打开她体内那个恐怖枷锁的钥匙。
同时,也是一个知晓了她最大隐患的,最危险的见证者。
死寂。
殿内只有两人喘息的声音,一个急促,一个微弱。
凌霜月喷出的那口黑血,在洁白的寒玉床上凝结成一朵丑陋的冰晶。
她瘫软着,身体的控制权正在缓慢回归。石沉也耗尽了所有气力,瘫坐在地上,胸膛几乎没有起伏。
两人都窥见了对方最深的隐秘。
这让石沉不再是工具,让凌霜月不再是神。
许久,凌霜月动了。
她用手臂撑起身体,长发散乱,衣衫上还沾着她自己的血迹,狼狈不堪。
但她终究是玄极仙宗的宗主。
她坐直了身体,目光落在地上那个卑贱的老奴身上。
杀意,比殿内的寒气更先一步降临。
这个见证了她最丑陋、最脆弱一面的蝼蚁,这个窥探到她宿命枷锁的脏东西,必须从世上消失。
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她抬起了手,指尖有毁灭性的力量在凝聚。
“那朵黑色的花,还会再开。”
石沉开口了,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他没有抬头,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凌霜月凝聚力量的动作停滞了。
“一枚丹药,也懂功法奥秘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厌恶。
“弟子不懂。”石沉缓缓抬起头,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奇异的平静,“但弟子的身体记得。宗主您的寒气,与弟子修行的阳气,本是同根生。”
“放肆!”
凌霜月厉喝,殿宇的梁柱上瞬间凝结出密集的冰棱。
“你修行的《阳卷》,是本座扔给你的垃圾,也配与本座的《寒焰功》相提并论?”
“是垃圾。”石沉承认得很快,“但这份垃圾,却与宗主您的功法产生了共鸣。刚才那股记忆,宗主也看见了。”
凌霜月沉默了。
那片风雪世界,那个祭坛,那句宏大的宿命判词。是她修炼以来,偶尔会在噩梦最深处闪现的碎片。
她从未对人言说,也无人有资格知道。
可这个老奴,竟然通过一次能量输送,就和她一同看到了。
这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那又如何?”凌霜月的声音恢复了镇定,“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下场只有一个。”
“宗主说的是。”石沉居然点了点头,“弟子死了,宗主或许能安心一时。可下一次黑花再开,谁来为宗主用阳气强行冲散?还是说,宗主已经找到了第二枚像弟子一样,能与您功法共鸣的纯阳之躯?”
他每说一个字,凌霜月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没有第二个。
她寻遍宗门,暗中探查多年,才在杂役院这个被遗忘的角落里,找到了石沉这一个阳气纯粹到能作为药引的凡人。
他死了,她就只能等着被那黑色的寒渊之力彻底吞噬。
“你在威胁本座?”
“弟子不敢。”石沉的腰弯了下去,“弟子只是想活。也想让宗主,好好地活下去。”
他顿了顿,继续用那不紧不慢的语调说道:“刚才的冲撞,之所以凶险,是因为失控。您的寒气要吞噬我的阳气,我的阳气要冲散您的寒气。两股力量互相为敌,才会在您的体内掀起风暴。”
凌霜月没有说话,但她在听。
因为石沉说的是事实。
“可如果……不是对抗,而是调和呢?”石沉抬起头,浑浊的独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如果宗主引导寒气,弟子配合阳气,让它们在经脉中形成一种新的平衡,一种可控的循环……那朵黑花,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开放。”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
凌霜月看着石沉,这个她一直视作尘埃的老奴,此刻却向她揭示了她功法最核心的困境,并提出了一个她从未想过的,疯狂却又直指根本的方案。
利用这卑贱的阳气,去调和她高贵的道种?
这简直是她听过最荒谬,最亵渎的言论。
可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在那极致的痛苦之后,她困扰多年的瓶颈,确实出现了一丝真正的松动。
那不是错觉。
“你要本座,信你这枚丹药?”
“宗主可以不信。”石沉垂下头,“但宗主别无选择。弟子也一样。”
是啊,别无选择。
凌霜月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都已隐去,只剩下宗主的威严与决断。
“过来。”
石沉依言,拖着虚弱的身体,再次爬到寒玉床前。
“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说的是假的,本座会让你体验比刚才痛苦万倍的死法。”
“弟子遵命。”
这一次,石沉的手掌再次贴上凌霜月的小腹。
他没有立刻输送阳气,而是先闭上眼,仔细回味着刚才那股能量共鸣的轨迹。
《阳卷》的奥义,在他脑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淌,推演。
“宗主,请凝神丹田,引一丝寒气,顺着任脉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