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秦的棋盘上,他们亦是棋子

作品:《斥候人头当军功,你嬴武敢要吗?

    夜,咸阳,相邦府。


    密室的石门轰然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息。


    “完成了。”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方士说完这三个字,身体便软了下去,再无生息。旁边的人想去搀扶,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心神消耗,已经将他们榨成了人干。


    密室中央,那座由青铜、玄铁与玉石构成的“八方雷火阵”静静悬浮,表面的朱砂符文流淌着一种不祥的红光,仿佛活物一般在呼吸。


    李斯缓步上前,他没有去看死去的方士,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这件禁器上。


    “它能用多久?”他问,并未回头。


    幸存的方士挣扎着跪直身体,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回禀相邦大人……此物,只能催动一次。”


    “一次?”李斯重复了一遍。


    “是。它强行借用了我等数十人的心神与精血,封入天雷之威。一旦发动,玉石俱焚,绝无第二次的可能。”方士的头深深埋下,“而且,此物极不稳定,若是……”


    “若是什么?”


    “若是被镇压之物力量过强,它……它可能会反噬施术者,将方圆十里化为焦土。”


    李斯沉默了片刻。


    焦土。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它能杀死那个‘祭品’吗?”


    “‘祭品’?”方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斯说的是什么,“相邦大人,此物并非凡间生灵,乃上古邪神之器。我等凡人,只能尝试将其炼化,谈何‘杀死’?此阵一出,或可将其重创,使其沉睡,但……”


    “够了。”李斯打断了他,“能重创,就够了。”


    他转身,对门口肃立的亲卫队长下令。


    “点齐‘铁鹰’锐士,一百人,一人三骑。”


    “喏!”


    “把这个东西,用最快的速度送到王翦将军手上。”李斯指着那件浮动的禁器,“告诉他,这是咸阳能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如果连它都镇不住,就让他带着那东西的头颅,一起来见我。”


    “若是路上有变?”队长沉声问。


    “你们‘铁鹰’的任务,不是战斗,是抵达。”李斯的话语里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用你们的命,去为这件东西铺路。天亮之前,我要它出现在王翦的大营。”


    “喏!”


    队长重重捶胸,立刻转身出去召集人手。


    李斯最后看了一眼密室中横七竖八、不知死活的方士们,没有半分怜悯。


    大秦的棋盘上,他们亦是棋子。


    ……


    荒野。


    石敢当站在一片灰烬前,那是“仆”留下的最后痕迹。


    【饿……】


    【吞噬……】


    那个名为“兵主”的意志,如同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灵魂之上。


    他不受控制地想迈开脚步,走向那片“食粮”。


    就在这时,一种全新的感觉,毫无征兆地刺入他的感知。


    那不是饥饿,也不是杀戮的欲望。


    那是一个坐标。


    一个清晰无比,位于遥远西方的坐标。


    那里,有“同类”的气息。


    不。


    不止一个。


    仿佛一张大网被瞬间拉开,无数个光点在他的脑海中同时亮起。


    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第五十个……


    它们遍布在秦国腹地,岐山、雍城、故都……那些被时光遗忘的古老陵墓中,一具又一具青铜石棺正在震动。一个又一个与他相同的存在,正在苏醒。


    它们不是“仆”,它们和他一样,是“主器”的候选。


    而现在,它们都感应到了他。


    这个已经吞噬了“仆”,变得最强壮、最“美味”的同类。


    【吞噬……】


    【吞噬它们……】


    “兵主”的意志变得更加狂暴。它不在乎远方的王翦大军了。与那些零散的“魄”相比,吞噬其他的“主器”,才是最快的成长方式。


    【不……】


    石敢当残存的意识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他会像一头野兽,被本能驱使着,去寻找、猎杀、吞噬自己的同类,直到最后,将整个天下都化为灰烬,喂饱这个名为“兵主”的怪物。


    他不是石敢当了。


    他只是一个移动的胃。


    【我不是你!】


    他不能去!


    他不能变成那样!


    ……


    千里之外,楚国都城,寿春。


    王宫之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凝重得如同寒冰。


    一名来自赵国的信使刚刚被拖下去休息,他带来的消息,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妖物?邪神?吞噬灵魂,化人为灰?”楚王负刍的脸上满是怀疑与不屑,“李牧是打仗打糊涂了吗?用这种鬼神之说,就想骗我大楚的军队去为他卖命?”


    阶下,令尹(相当于丞相)李园躬身道:“大王,此事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赵人狡诈,此计或为诱我等与秦军主力决战的圈套。”


    “圈套?”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春申君黄歇之子,黄歇死后继承其权势与封地的大将黄景,阔步出列,“令尹大人,赵国巫祝团全军覆没,连镇国之宝‘玄光镜’都被吞噬,这也是圈套吗?玄光镜是何等宝物,李牧会用它来演戏?”


    李园皱眉:“黄将军,兵者,诡道也。战场之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那张家村全村化为飞灰,也是假的吗?秦将王翦放弃百里山河,将大军后撤四十里,也是假的吗?”黄景步步紧逼,“王翦是何等人物?他会为了一个谎言,放弃唾手可得的战机?他是在害怕!他在躲避一个连他都无法控制的东西!”


    楚王负刍被这番话问得有些动摇。


    “依你之见,当如何?”


    “出兵!”黄景斩钉截铁,“大王!此乃天赐良机!无论那妖物是真是假,秦军陷入混乱是事实!王翦被困在乱石谷附近,自顾不暇!我们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取什么?”李园冷冷地问,“与那妖物为敌吗?黄将军可有降妖之法?”


    “为何要与之为敌?”黄景笑了,“它吃秦人,与我何干?它最好能把王翦那十万大军全都吃干抹净!我们要取的,是秦国的土地!是南阳!是宛城!”


    他摊开地图,手指重重地戳在上面。


    “趁秦国内乱,邪物肆虐,王翦主力被牵制,我们联合韩、魏,三路并进!不是去救赵国,是去瓜分秦国!这头病倒的老虎,现在不咬,难道等它缓过气来,再吃掉我们吗?”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所有人的耳中。


    救赵国,是为人卖命。


    瓜分秦国,是为自己牟利。


    性质完全变了。


    楚王负刍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诱惑。一个让楚国重新强大的机会。


    “此计……太过冒险。”李园还在犹豫。


    “富贵险中求!”黄景高声道,“大王!当年秦国夺我黔中郡,何其猖狂!今日,就是我们连本带利讨回来的时候!请大王下令,末将愿为先锋!”


    楚王负私终于站了起来,他在殿中来回踱步,最后停在地图前。


    他的手指,抚过那些曾经属于楚国的城池。


    “传令下去。”他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兴奋。


    “集结全国之兵,兵分两路。一路北上,与韩、魏会师,以讨伐妖物为名,进逼函谷关。”


    “另一路,由黄景将军统帅,直取南阳!”


    他转过身,看着殿下群臣。


    “告诉韩王和魏王,寡人不是去救李牧。寡人,是要趁秦人之危,灭此朝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