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家书难承父子情

作品:《大明第一火头军

    郭桓案的血腥气,似乎凝而不散,顺着官道,一路从应天府飘到了北平。


    燕王府的书房里,炭火烧得通红,却半点也驱不散那股子渗进骨头里的寒意。


    朱棣坐在桌案后,面前的文书堆积如山,可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那份来自应天府的密报,就压在最上面,每一个字,都像是用人血写成的。


    数万人……


    他闭上眼,脑子里全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的景象。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名王府亲卫快步入内,脸色异常凝重。


    “王爷,应天府来的信使,魏国公府的家书。”


    朱棣的心猛地一沉。


    岳父的信?


    在这个节骨眼上?


    信使被带了进来,是个面生的年轻人,满身风尘,眉宇间是掩不住的疲惫。他双手将一封信函高高奉上。


    信封是寻常的麻纸,封口处,盖着一枚清晰的“魏国公印”。


    朱棣接过信,指尖触碰到信封的瞬间,眉头便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看着信封上“燕王亲启”四个字,目光凝住。


    这字迹……不对。


    徐达戎马一生,写字向来是大开大合,笔力雄浑,一笔一划都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气。可眼前这四个字,风骨犹在,但笔锋的末梢,却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虚浮和颤抖。


    像是一个久病之人,强提着一口气写出来的。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很短,寥寥数语,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寻常话,问了问他和妙云的近况,又问了问三个外孙的功课,还说了北平大营管理方针各种制度等等。


    信的末尾,只叮嘱了一句。


    “时局动荡,谨言慎行,藏锋守拙,切记,切记。”


    朱棣反复看着那两句叮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信纸,脸色越来越难看。


    若只是寻常问候,何必用上魏国公的印信,又何必派专人快马加急送来?而且这语气很像是交代……


    这封信,每一个字都在告诉他,应天府,出事了。


    他的岳父,大明军方的定海神针,出事了。


    “夫君。”


    一道温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徐妙云端着一碗参茶,缓步走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朱棣那凝重得快要滴出水的脸色,以及他手中那封明显不寻常的信。


    她将参茶轻轻放在桌上,没有多问,只是伸出了手。


    朱棣抬眼看了她一下,将信递了过去。


    徐妙云接过信纸,目光落在上面。当她看到信上那些熟悉的,却又带着一丝陌生的虚弱笔画时,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眸子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父亲。


    父亲的字,是用刀刻出来的,是用枪捅出来的,是尸山血海里磨出来的!绝不是眼前这般,外强中干,后继无力!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朱棣,四目相对。


    没有一句话,但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读懂了那份沉甸甸的惊骇与担忧。


    朱棣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闷得他喘不过气。他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脚步声沉重而烦躁。


    “来人,去喊范统过来!”他低吼一声。


    范统很快就晃悠着走了进来,他刚在后厨试完新菜,嘴里还嚼着什么,满嘴流油。


    “王爷,找俺啥事?”


    可当他看到朱棣和徐妙云那难看至极的脸色时,脸上的嬉笑瞬间收敛,嘴里的东西也忘了咽下去。


    “胖子,应天府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朱棣的声音沙哑。


    范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知道,王爷问的不是郭桓案。


    他压低了声音:“魏国公府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不过……咱们的人回报,魏国公已经有七八天没上朝了,也未曾去过五军都督府。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魏国公旧伤复发,圣上特许他在家休养。”


    旧伤复发?


    在家休养?


    朱棣和徐妙云的心,齐齐沉到了谷底。


    徐达的身体他们最清楚,常年征战,身上大小伤口无数,可他就像一头铁打的猛虎,何曾因为旧伤就连续多日告假?


    更何况,是在郭桓案闹得满城风雨,朝局动荡不安的节骨眼上!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身体,已经到了一个极其糟糕的境地,糟糕到连上朝的力气都没有,糟糕到需要用这种方式,向远在北平的他们,发出最后的嘱托!


    范统看着两人难看的脸色,心里也“咯噔”一下。


    【我操,不会吧……徐帅也要没了?】


    他脑子里飞速盘算着,徐帅具体什么时候去世他属实不清楚。


    历史上,徐达就是死于背疽,而民间传闻,朱元璋明知他患此病,却偏偏赏赐了蒸鹅……


    范统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如果徐达一倒,那整个大明军方,将再无一人能制衡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


    到时候,老登的屠刀,将会再无顾忌!


    后面是谁?


    书房里的空气,压抑得仿佛凝固了。


    范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他知道,这个时候,王爷和王妃需要单独待一会儿。


    徐妙云缓缓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那灰蒙蒙的天空,院子里,前几日下的雪还未化尽,一片萧瑟。


    她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


    良久,她才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夫君,我爹他……”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却比任何话语都更沉重。


    朱棣走到她的身后,伸出手,想要搭在她的肩膀上,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他看着妻子那微微颤动的肩膀,心中一阵刺痛。


    “你想怎么做?”他低声问道。


    徐妙云缓缓转过身,那双泛红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泪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人的冷静和决绝。


    “我们无召不得回京。”她说道,“我们若此时突然回去,必然会引起猜忌,给燕王府带来巨大得麻烦。”


    朱棣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他懂。


    “但是,家里必须有个人回去看看。”徐妙云的目光,穿过窗棂,望向了后宅的方向。


    “让妙锦……回京城看看情况吧!。”


    “行!我立马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