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源的脚步，戛然而止。


    他的呼吸，也在这一瞬间彻底停滞。


    眼前之物，静静悬浮于禁制破碎后留下的虚空之中，通体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洁白光晕。


    那不是任何一种他所见过的白，而是一种源初的、仿佛吞噬了世间一切色彩的纯粹。


    更有一股独特至极的道韵，自其上弥漫开来，无形无质，却让周源的元神都在微微颤栗，仿佛见到了万法之源，大道之始。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这件宝物，他认得。


    正因为认得，一股难以遏制的狂涛骇浪，瞬间席卷了他的整个心神。


    造化玉碟！


    混沌至宝，造化玉碟！


    昔年盘古大神手持巨斧，于无尽混沌中开辟洪荒天地，那一役，打碎了三千混沌魔神，也同样震碎了这件承载三千大道的无上至宝。


    传说，其最大的一块核心碎片，落入了后来的道祖鸿钧之手，助其合道，成为天道化身。


    其余的碎片，则尽数崩解，散落于新生的洪荒世界，从此踪迹渺杳，成为只存在于远古神话中的一抹泡影。


    谁能想到。


    谁又敢想。


    在这不周山深处，在这片由盘古大神留下禁制的秘境之中，竟然隐藏着一块造化玉碟的碎片！


    周源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搏动，每一次跳动，都仿佛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神魂之上。


    他伸出手。


    手掌在探出的过程中，竟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


    随着他手掌一招，那枚洁白的玉碟碎片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化作一道流光，瞬间落入他的掌心。


    触手温润，却又蕴含着一种仿佛能冻结时空的亘古冰凉。


    周源没有半分迟疑，体内的法力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着灌注其中。


    嗡——！


    刹那间，万千玄妙之力自玉碟中轰然爆发，无数大道符文、法则链条在他的掌中翻滚、冲撞、演化，仿佛一个微缩宇宙正在其中生灭。


    “确实是造化玉碟碎片！”


    “这怎么可能？！”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混沌神雷，在他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怎么会在这里？！”


    他紧紧攥住玉碟，那股磅礴的玄妙之力几乎要撑爆他的手掌，但他却丝毫不敢放松。


    盘古！


    盘古大神为何要在不周山中布下如此禁制？


    封存这等逆天之物，是为了留给后人？还是……专门为了留给自己？


    这个大胆的猜测一冒出来，就再也无法遏制。


    周源的眸光爆闪，视线穿透眼前的虚无，望向了秘境更深处那片依旧被浓雾笼罩的区域。


    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这枚造化玉碟碎片，绝不是终点。


    它只是一个开始，一个钥匙。


    这片秘境的深处，必然还隐藏着更为惊天动地的东西！


    他将玉碟碎片郑重地收入自己的内世界，用最核心的本源之力将其层层包裹，隔绝了其一切气息。


    做完这一切，他才迈开脚步，继续向着秘境深处走去。


    果不其然。


    仅仅前行了不过千丈，他的眼前，赫然出现了第二道光幕。


    这道光幕之上，流转着比第一道更为恐怖、更为凝实的盘古威压，那股开天辟地的意志仿佛化作了实质，仅仅是靠近，就让周源感到自己的肉身和元神都在被无形的力量碾压。


    第二道禁制！


    根据刚刚的经验，这道禁制之后，必然隐藏着一件价值不逊于、甚至超越造化玉碟碎片的无上珍宝！


    周源眼神一凝，再无半分试探之意。


    鸿蒙量天尺瞬间出现在他手中，那紫金色的尺身之上，古朴的道纹逐一亮起。


    开天三式！


    第一式！


    这是他此刻所能动用的，最纯粹、最极致的破坏之力！


    一尺挥出，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道漆黑的裂痕，无声无息地朝着前方的先天禁制斩去。


    那裂痕所过之处，空间、法理、元气，尽数归于虚无。


    这是堪比圣人全力一击的力量！


    也唯有这种层次的力量，才有资格撼动盘古大神亲手布下的封印！


    轰隆隆！


    当那道漆黑的裂痕触碰到光幕的瞬间，恐怖的能量风暴才骤然爆发。


    整个禁制光幕剧烈地颤动起来，其上光华狂闪，无数玄奥的盘古符文疯狂流转，试图抵消这毁灭性的一击。


    光幕表面凹陷下去一个巨大的弧度，却又在崩溃的边缘堪堪稳住。


    距离彻底破碎，还差了许多。


    见状，周源眼中闪过一抹骇人的精光。


    这第二道禁制的强度，比第一道，强了不止几倍！


    很好。


    他的状态，也远未达到极限！


    嗡！


    周源心念电转，再无保留。


    “起！”


    一声低喝，他体内的血脉深处，一股沉睡的、至高无上的力量轰然苏醒。


    盘古真身！


    刹那间，他整个人的身躯开始暴涨，磅礴无边的气血之力如同火山喷发，化作一道道赤金色的神焰，在他体表熊熊燃烧。


    肌肉虬结，筋骨齐鸣，一股蛮荒、古老、霸道绝伦的气息，从他身上冲天而起，竟隐隐与这片秘境中的盘古威压产生了共鸣！


    他再度紧握鸿蒙量天尺，那柄神兵在他暴涨的手中，也随之变得巨大无比。


    再一次，运转开天三式的第一式！


    轰！


    这一尺，裹挟着他此刻的全部力量，裹挟着盘古真身那浩瀚无匹的气血之力，狠狠地砸了下去！


    这一回，这道坚不可摧的先天禁制，再也抵挡不住。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仿佛琉璃碎裂的声响，在整个空间中回荡。


    一道裂痕，自攻击的中心点出现。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不过数个呼吸的功夫，裂痕便如同蛛网一般，瞬间爬满了整个光幕。


    嘭！


    先天禁制彻底崩溃，化作漫天璀璨的光雨，四散纷飞。


    当禁制碎裂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玄妙气息，顿时从中激荡开来。


    那光雨散尽之后，周源的眼前，出现了一缕静静悬浮着的……紫色气流。


    这缕气流不过拇指粗细，长约一尺，通体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紫色，仿佛蕴含着诸天万界所有的奥秘，又仿佛是大道本源最直观的显化。


    它只是在那里，就让周围的时空都变得粘稠而缓慢。


    周源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这缕紫色气流之上。


    他的心跳，再一次失控。


    这东西，他同样见过！


    就在那高高在上的紫霄宫中！


    当年，道祖鸿钧讲道完毕，分发圣位，赐下的正是此物！


    鸿蒙紫气！


    成圣之基！


    根据鸿钧当年的说法，鸿蒙紫气乃是天道定数，数量有限，且全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是，对于这一点，周源的内心深处，始终存有一丝疑虑。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九为数之极致。


    万事万物，似乎都隐隐遵循着这个规律。


    鸿蒙紫气的总数，就算是加上鸿钧自己合道所用的那一道，明面上也才八道而已。


    还缺一道。


    现在，看着眼前这缕被盘古大神以无上禁制亲自封禁于此的紫色气流。


    一个颠覆性的念头，清晰无比地浮现在周源的脑海之中。


    这第九道鸿蒙紫气，从来就不在鸿钧手中！


    而是被封印在这里！


    周源的瞳孔中倒映着这抹梦幻般的紫色，只是，心神却并未如预想中那般狂喜，反而泛起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波澜。


    一丝失望。


    这情绪来得莫名，却又无比真实。


    他修行的，是以力证道之法，是盘古大神开辟的无上道途。


    根基在于己身，在于将自身修炼成一方真正的混沌宇宙，而非借助外物。


    这鸿蒙紫气，对洪荒万灵而言是登天之梯，于他，却是一条岔路。


    他的道，不需要这道天梯。


    但，这并不影响此物的价值。


    周源指尖轻点，那道紫气便乖顺地敛去所有异象，化作一道印记，没入他的掌心深处。


    他用不了，不代表别人用不了。


    自己麾下若能因此多出一位天道圣人，那无论是在未来的大劫之中，还是在与那高高在上的道祖博弈之时，都将是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


    至于给谁……


    周源的脑海中闪过几道身影，但很快便将这个念头压下。


    此事干系重大，需要从长计议。


    他的目光，从自己掌心挪开，再次投向了前方。


    “第一道禁制，造化玉碟碎片。”


    “第二道禁制，鸿蒙紫气。”


    周源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那这第三道……”


    他的视线，穿透混沌，落在了那最后一道，也是最核心的先天禁制之上。


    仅仅是目光触及的一刹那，周源的神魂便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他看到了。


    那不是禁制，那分明是一片道的世界，是一片比先前两道禁制加起来还要深邃亿万倍的法理之海！


    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亿万倍的道纹，交织、缠绕、演化，构成了一个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终极壁垒。


    每一个道纹的运转，都似乎在阐述着一条大道的起源与终结。


    周源的心神，只是尝试着去解析其中最外围的一枚道纹，便感觉自己的元神之力如同江河决堤般疯狂倾泻。


    他立刻收回了目光，额角竟已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不久前，为了破开第二道禁制，他已是底牌尽出，将自身力量催动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


    那一击，抽干了他体内近乎八成的法力。


    可即便如此，也只是勉强撕开了第二道禁制的壁垒。


    而眼前这第三道禁制，带给他的感觉，却是一种面对天渊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