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市的夜，对某些人是狂欢的序曲。


    对另一些人，却是末日的开端。


    “皇朝KTV”，龙建军名下最奢华的销金窟，包厢内正奏着催人放纵的靡靡之音。


    大门，毫无征兆地被猛然推开。


    进来的不是寻欢的客人，而是一队队神情冰冷、制服各异的人。


    税务、消防、卫生、文化执法……


    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部门，此刻行动整齐划一，目标明确，仿佛接到了同一道死命令。


    “谁是负责人？”一名税务稽查员推了推眼镜，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大堂经理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腰都快弯到了地上，“几位领导，这是……有什么指示？”


    “指示？”消防队长冷笑，随手指向墙角的灭火器，“这罐压力不足，多久没检修了？”


    “还有你们的后厨，”卫生监督员拿着手电筒，照亮角落里飞速逃窜的黑影，“食品安全许可证是不想要了？”


    “这些进口洋酒的报关单和检验检疫证明，立刻拿出来。”


    KTV瞬间乱成一团。


    音乐被掐断，刺眼的白炽灯取代了暧昧的霓虹。


    所有包厢的门都被打开，衣衫不整的客人们被礼貌地“请”了出去。


    大堂经理的冷汗，顺着肥胖的脸颊往下淌。


    他疯狂拨打老板龙建军的电话，听筒里永远是忙音。


    他不知道，同一时间，龙家旗下其余六家娱乐场所，正上演着完全相同的剧本。


    一场无声的、精准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围剿，已然开始。


    ……


    “响乐”酒吧，舞池中央。


    龙天佑左拥右抱，将一杯昂贵的香槟灌进喉咙，脸上是志得意满的狞笑。


    “都看着！什么叫实力！”他对身边几个狐朋狗友炫耀着手机，“老子就发了张照片，那个叫安琪的小骚货，吓得直播都关了！”


    “我猜啊，现在正躲在被窝里哭呢！搞不好，马上就要打电话过来，跪着求我放过她！”


    一个马屁精立刻凑上来，“龙少威武！那小娘们就是欠教训！还敢在网上跟龙少您叫板！”


    龙天佑得意地哈哈大笑，连日来的憋屈一扫而空。


    他推开身边的女人，摇摇晃晃地走向洗手间。


    走廊灯光昏暗，震耳的音乐被厚重的墙壁隔绝。


    两个穿着普通，长相也毫无特点的男人，与他擦肩而过。


    “没长眼啊你……”


    龙天佑的骂声还没出口，一个粗糙的麻布口袋，猛地从他头顶罩下。


    眼前，瞬间漆黑。


    一股浓重的灰尘味呛得他无法呼吸。


    他想挣扎，想呼救，一只铁钳般的手却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勒住他的脖子，将他像拖拽一件货物般，拖向了黑暗的后门。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完美掩盖了这短暂的骚乱。


    没人知道，不可一世的龙少，就这么消失了。


    ……


    半小时后，东海市郊区的一处荒地。


    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急刹停下。


    车门拉开，一个赤裸的人影被粗暴地踹了下来，重重摔在冰冷的泥地上。


    头上的麻袋被扯开。


    龙天佑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夜风吹在他赤条条的身上，让他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看见了那辆面包车的尾灯，随即，那点光亮也毫不留情地融入了无边的黑暗。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不知名的虫鸣，和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


    他低头，看着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和身上新增的淤青。


    手机、钱包、名牌手表……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刺骨的羞辱与恐惧，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被人扒光了，扔在了荒郊野外。


    ……


    龙家别墅，书房。


    龙建军那张平日里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油汗与惊恐。


    他刚挂断第七个电话，也是最后一个。


    他名下所有的场子，无一幸免，全部被查封。


    理由五花八门，却都无可辩驳。


    他颓然地靠在老板椅上，双手都在发抖。


    这不是巧合。


    这是蓄谋已久的，必杀之局。


    他颤抖着手，翻出通讯录，拨通了市局一位副局长的号码。


    “喂，王局吗？我是老龙啊！”他的声音带着谄媚与恐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个极度冷淡的声音，“我在开会。”


    “王局！现在是凌晨两点啊！您就帮帮老哥，我这边……”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龙建军如坠冰窟。


    他又拨通另一个靠山，一个在工商系统颇有能量的朋友。


    这一次，电话接通了，对方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老龙，我只能跟你说一句话。”对方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窃听。


    “你到底惹了谁？”


    “我不知道，但能让这么多部门同时闭嘴，同时动手的人，在整个东海，都数得过来。那种人，不是你我能碰的。”


    “听我一句劝，变卖资产，带着你儿子，离开东海。”


    “不然，你连命都保不住。”


    电话再次被挂断。


    龙建军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


    他整个人都瘫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惹了谁？


    他把所有认识的，得罪过的，或者可能得罪的人，全想了一遍。


    没有。


    根本没有谁，有这种通天的能量。


    ……


    梧桐小区，联排别墅内。


    林傲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对面那栋居民楼。


    安琪房间的灯，还亮着。


    那盏温暖的灯光，是他此刻发动这场战争的唯一理由。


    他的手机轻轻震动，是赵嫣然发来的信息。


    【林先生，目标旗下七家娱乐场所，已全部停业整顿。目标之子龙天佑，应该也收到了一个小小的教训。】


    林傲的嘴角，没有丝毫弧度。


    教训？


    不，这只是开胃菜。


    电话紧接着响起，是赵嫣然。


    “林先生。”她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依旧恭敬，却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她亲手执行了这个计划，也因此，更直观地感受到了林傲那深不可测的力量。


    “这次的行动，动用了一些非商业渠道，执行层面可能不够完美，会留下痕迹。”


    她停顿了一下，用一种更谦卑，也更具诱惑力的语气继续道：


    “我们赵家的团队，有更专业的手段来处理这些‘痕迹’，确保一切干净利落。”


    “如果您不介意，下一次，请允许我为您代劳。”


    “我保证，绝不会有任何手尾需要您来处理。”


    她很聪明，没有问林傲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只是在林傲展现出獠牙之后，第一时间，将自己磨砺成他手中最锋利，也最隐秘的刀。


    林傲听着电话，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那盏灯火上。


    “好。”


    一个字，是对她忠诚的认可。


    随即，他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平淡得像在决定明天早餐吃什么。


    “明天，让破产清算团队进场。”


    书房的门，被人猛地撞开。


    龙建军抬起头，看到了一个他几乎认不出来的身影。


    他的儿子，龙天佑。


    浑身赤裸，只在腰间胡乱裹着一块不知从哪儿捡来的，脏兮兮的桌布。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头发凌乱，眼神里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惊恐和茫然。


    “爸……我……”他牙齿打着颤，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龙建军看着自己儿子这副狼狈如狗的模样，心中的怒火与恐惧交织，最终，只剩下冰冷的绝望。


    “想！”


    他冲过去，一把揪住龙天佑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咆哮。


    “给老子好好想！你这两天，到底惹了谁？！”


    “到底是谁！”


    龙天佑被他吼得浑身一哆嗦，脑子里一片混乱。


    酒精，恐惧，羞辱，像一团浆糊。


    可就在这片混沌中，一个画面，却无比清晰地闪现出来。


    是那个直播间。


    是那漫天飞舞的，一百个“星球之心”。


    是那个ID，从一串单调的数字，变成了四个嚣张霸道的汉字。


    ——傲视群雄。


    “爸……”


    龙天佑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直播间里……有个……有个神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