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盼娣被马明瑜的话气的浑身哆嗦，马明瑜小嘴巴巴的，继续说道：“你活了这几十年，一直在盼着被你的娘家人，婆家人认可，可是你不明白，他们就是靠着你的这个心愿，虐待你，奴役你，他们虐待你，你对他们产生了忠臣，你渴求的这种认同，认可，正是让你能够被他们奴役。”


    旁边一个大娘劝马明瑜：“明瑜啊，你妈只是一时的糊涂，她其实还是很心疼你们姐弟三个的。”


    马明瑜看着依旧是紧紧地搂着赵盼娣两条腿的俩弟弟，惨然一笑：“大娘，您知道刚才赵盼娣扯着我小弟的腿，眼都不眨的把他扔到地上去了吗？她这是真的不管我小弟的死活了啊，在她的心里，她在娘家人婆家人面前的面子，是最最重要的，我们姐弟三个的死活，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赵盼娣气的浑身颤抖，“我是你的娘老子，你就这么看我？我看你这是要逼我去死啊。”


    “现在是谁要逼谁去死？赵盼娣，我看是你 要逼我们去死，你明知道以后不能种地了，收回来的这些粮食，谁家不是掖着藏着，就怕后面孩子们会饿肚子，可是你呢？你今天给娘家寄一袋，明天给婆家寄一袋，就显得你能是吧？我今天这话就放这里，你要寄粮食，我就带着你两个儿子去死，我们仨吊死在你床前，反正都是一个死，与其饿死了，倒不如自己给自己来一个痛快。”


    马明瑜的话吓得旁边几个嫂子心惊胆战，都知道这个姑娘是个很厉害的，没想到说话做事这么干脆利索啊，听听这话说的，再看看小姑娘脸上的恨意，再想想小姑娘平时的行事作风，保不准还真能做出带着俩弟弟在亲娘床边上吊的事情来。


    赵盼娣咬牙切齿的说：“你去死，你去死就好，我不拦着你，这个家，我还能当家做主的。”


    马明瑜嗤笑：“你做主？你要做谁的主？你要做我爸的主还是做我们姐弟三个的主？就你平时什么好东西都往老家寄的德行，我爸都不敢把自己的工资交给你，就怕你宁愿饿着我们仨，拿着我爸养我们的钱去讨好别人，就你这德行，你就算是把你的命给人家，人家都不会觉得你哪里好。”


    有婶子就劝马明瑜：“明瑜啊，你就不要说你妈了，你看把你妈给气的。”


    马明瑜依旧是那样一副不管不顾像要拼命的样子：“她还生气？她有什么好生气的，该生气的是我们姐弟仨才对啊，这是我们一家人的口粮，她不声不响的就要送人，大娘婶子们，你们说说，这是个什么道理？这是不给我们仨留活路了，还不让我说，我凭什么不说？”


    郑翠红接到家属们门口值班室的电话之后，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远远地听到马明瑜的喊声，就知道这娘俩这又是闹起来了。


    除了马明瑜刚来的时候，娘俩闹过，这一两年的时间里，赵盼娣忙着种地种药材，马明瑜更忙了，要上学读书，要带着两个 弟弟写作业做功课，更要不时地往外面的报社投稿，整个家属院的孩子，就没有比她还要忙的，这又是为了什么闹起来了？


    张翠红往门口一站，军属们赶紧朝着里面喊：“郑主任来了，赶紧让一让，让郑主任 进去给她们调解调解。”


    郑翠红挤进屋子里，看到屋子里的场景，不由得叹气，这赵盼娣又要往老家寄粮食，这是被马明瑜给拦下来了。


    马明瑜从地上站起来，眼睛通红：“伯娘，还得请你来给我们评评理，我妈这是要把粮食寄回老家去，我说老家都是种粮食的，家里的地比我们的还要多呢，咱们以后就不能种地了，这点粮食还是掐在自己的手里好，我妈非不听，坚持要寄回去，我们就这么闹了起来。”


    郑翠红看赵盼娣一脸气氛，眼睛通红的瞪着马明瑜，就说：“盼娣啊，孩子说的有道理，咱们老家都是农村的，他们现在听说已经是吃大锅饭的时候，一天三顿饭都去村里的食堂吃，人家吃的可比咱们这边吃的好，粮食就没有必要寄回去。”


    赵盼娣抹了一把脸：“家里的粮食都送到村里的食堂去了，我娘家那边家里孩子多，吃不饱，我娘家兄弟写了信过来，让我给匀点粮食寄回去。”


    “你娘家兄弟家的孩子吃不饱，人家来找你要粮食，你就给，那我们仨还吃不饱呢，我怎么没有看你找谁要过粮食？”


    赵盼娣就说：“老家的日子多难过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在这里还能有学上，有书读，老家的那些孩子，上学都没有钱，现在又要饿肚子，那都是看你的表兄弟，你怎么就这么不把人放心上？”


    马明瑜鄙夷的说：“我把他们放心上，他们可是把我扔沟里啊，我为什么一个人从老家逃过来，别人不明白内情，赵盼娣你也不明白吗？你婆婆，压榨我在家里干活，不给我吃的，就这么干饿着，就等着我到了年纪，卖了我给她的孙子们换彩礼呢，你娘家的人呢？他们就算是知道了，也是站一边看热闹啊，你娘家那几个侄子，甚至见了我还要笑话我，笑话我就是烂命一条，笑话我明明有个当军官的爹，还得在家里当牛做马，赵盼娣我告诉你，我跟老家那两家子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恨不能一脚踩死我，为什么，就是因为我有一个当军官的爹，他们的爹不如我的爹能干，他们踩我能够从这里面获得扭曲的快感，你现在跟我说他们没钱读书，没粮要饿肚子，我只会说，老天有眼，他们活该！”


    马明瑜的话，让围观的军属们沉默不语，都是从农村老家过来的，谁不知道这里面的这些龌龊，只是碍于家丑不可外扬，都捂着遮着的，这会，这层遮羞布被马明瑜给掀开，很多人就对马明瑜有了共情，他们觉得，马明瑜恨赵盼娣，恨老家的人，很有道理。


    郑翠红只能拍了拍马明瑜的背：“好孩子，你是个上进的好孩子，咱们师长都夸你呢，以后你的前程不可限量，你的未来不在这里，更不在你的老家，你不应该被过去的这些事情绊住脚。”


    马明瑜不能跟郑翠红说，她知道后面三年会很困难，最困难的时候，一把麦子甚至就能救一条命啊，粮食这么珍贵，现在不好好的藏着掖着，竟然还要大张旗鼓的往回寄，马明瑜怎么能不心疼，怎么能不愤恨？


    “伯娘，谢谢你们能够看到我的好，我们这个家，我爸爸对我们仨很上心，他努力工作，积极的参加很多危险的任务，就是为了让我们仨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我们知道我爸爸不容易，我们好好都读书，去地里好好的干活，在家里也要赶自己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前天，我们仨还把家里的被褥拆洗了一遍，伯娘，我们都希望我们家好好的，可是，我妈赵盼娣就不这样，她就想着她要让娘家人婆家人高看她一眼，她要获得他们的认可，认同，但是她不明白一个道理，没嫁人之前，她被娘家人虐待，嫁了人之后，因为男人常年不在身边，又被婆家人虐待，这种虐待产生出来的忠诚，让她期待获得那些人的认可，而这种被期待的认可，让她被那些人奴役，我可怜她，但是，我更恨她。”


    马明瑜的话，让在场的众人一下子沉默下来，其实，不仅是赵盼娣，这个家属院里面，很多人跟赵盼娣一样的情况，她们期待获得被认可，期待成为别人嘴里很羡慕的存在，为了这个认可，，期待，甚至要委屈自己，委屈自己的孩子。


    郑翠红没想到马明瑜竟然会有这样的认知，就是郑翠红，都不一定会有这样的认知水平，郑翠红心里更明白，想要说服马明瑜，其实很难。


    看惊蛰跟建立站在外面，郑翠红就喊惊蛰：“惊蛰 ，你姐姐在家没？”


    惊蛰就说：“我姐姐在家呢，我出来的时候，我姐姐在家里洗床单。”


    郑翠红就对惊蛰说：“你带着明瑜去你家，就说嫂子我说的，让你姐姐陪着明瑜说说话，开解开解她。”


    惊蛰应了一声，看马明瑜从院子里出来，就拉着马明瑜往家里走。


    马明瑜使劲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她想，别人理解不了她，小满婶子一定能理解，这家属院的这些军属，就小满婶子是个特殊的存在，马明瑜觉得，自己就算是说的再夸张，她的小满婶子也能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