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赵佳佳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感受天车，她在徐师父的指示下先打开了电源，就赶紧站到她身后抓紧椅子的靠背。


    和赵佳佳的紧张不同，徐师父这会看起来很放松，说道：“下面的工友把东西挂好后会给你打个手势，不过你要看着他们都离开，然后拉响铃声再动。”


    徐师父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操控着天车把钩子放到了下面需要工作的位置。


    赵佳佳把头伸出去看着几个带着安全帽的男工人熟练的把钩子挂好，还伸手拽了拽确定挂结识了，其中一个人比了个手势后，这些工人就退出了天车的范围，等刺耳的铃声响起了。


    徐师父踩住了操作台中间的踏板，和之前铃声有细微差别的打铃声再次响起，只是和之前的不同，这次的铃声一直响个不停。


    赵佳佳在心里默数，大概十个数后，她就感觉到天车开始晃动，而且她发现徐师父是单手操作的，差不多一直透过窗户看着下面，她看着徐师父的侧脸，发现徐师父的神色专注认真，还有一种自信，没有在厂里时那种严肃，也不是教她时候的那种耐心温和，给人一种很耀眼的感觉。


    这一天赵佳佳都跟在徐师父的身边，她总觉得工作起来的徐师父和平时的徐师父是不一样的，可是真让她说，她却说不出来了。


    等到赵佳佳从天车上下来，整个脸都红扑扑的，眼睛里是掩不住的兴奋。


    下梯子的时候，赵佳佳都有一种稳当了不少的错觉。


    之后的事情暂时不需要徐师父，徐师父带着赵佳佳站在靠墙的位置看着其他工友忙碌。


    因为天车没启动，车间的噪音不算大，两个人离得近说话也能听得清楚。


    徐师父仔细给赵佳佳说了整个工作的流程，她们天车工只是所有环节中的一部分。


    赵佳佳有些好奇，又有些犹豫地问道：“师父，我发现天车工好像都是女性，剩下的都是男性……”


    因为之前的事情，赵佳佳对这些倒是有些在意，可又觉得自己吹毛求疵了，所以后面的话没有说话。


    徐师父没有发现赵佳佳心中的纠结和挣扎：“因为女性天生比男性的力气要小一些，不过女性更细心做事有耐性，这种精细的活更适合。”


    赵佳佳之前陷入自己的怪圈，此时听着徐师父的话，跳出了圈子去思考，好像明白了一些。


    徐师父脸上的自信是那样的明显：“所以开天车的大多是女性，而下面干需要力气活的是男性，佳佳你要记住任何工作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过是合适的人被安排在合适的岗位。”


    赵佳佳默念了几遍合适的人在合适的岗位。


    徐师父觉得赵佳佳不仅是高中生，又是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来，怕她骄傲了：“如果年底考核没合格，之后每隔一个月会安排一次考核，之后三次不合格的话，就要离开天车班，被安排到别处了。”


    赵佳佳有些震惊地看着徐师父。


    徐师父语气平静，说道：“要不然强留下来，反而浪费人力。”


    赵佳佳有些担忧问道：“那会被安排到哪里？”


    徐师父闻言说道：“不知道，总会有地方的。”


    赵佳佳皱眉没有吭声，她想留下来，不愿意成为离开的那个。


    徐师父看向赵佳佳，认真说道：“因为你很优秀，大家对你的到来都抱有很多很多期待。”


    对她抱有很多很多期待吗？


    赵佳佳震惊地看着徐师父。


    徐师父不好透露太多内情，免得到时候赵佳佳说漏嘴了，引得其她人心中不满：“我看机械厂天车班是第一选择，你当时怎么想的？”


    虽然徐师父是很满意自己的工作，可也知道在很多人心中，这并不是第一也不是最好的选择，特别是他们这份工作是需要三班倒的。


    赵佳佳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因为我想站得更高。”


    本来赵佳佳以为徐师父会不理解或者说她胡闹，却不想徐师父笑了起来：“当初我被分配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其实是不喜欢的，可是当我站在天车下面，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而站在天车上的时候，看到了所有人都很渺小。”


    徐师父看向了赵佳佳：“之前我总要仰望着所有人和东西，如今我却可以低头看向他们，而他们需要仰头看着我。”


    赵佳佳觉得徐师父说的不单单是这个工作。


    可是徐师父已经不再说。


    天车再次运行起来，徐师父带着赵佳佳站在一处不会妨碍到工人作业的地方。


    铃声响起，天车运行的时候，地面又开始了震动。


    赵佳佳仰头看着天车，感受着徐师父口中的渺小，也感受着梦想走进现实后的蜕变。


    在这一刻，赵佳佳好像有些懂了周少庭信中的诸多情绪。


    他们的梦想很美，却也因为太美想了太久，在真正踏进去后才会感觉到茫然和不真实，甚至失落。


    因为是第一天报道，赵佳佳她们的任务都不算重，十二点时候下班铃声响起，赵佳佳她们就准备离开了。


    赵佳佳和李梅她们打过招呼后，就骑车先离开了。


    李梅看着赵佳佳崭新的自行车，心中嫉妒嘟囔道：“还骑了新车，有什么可显摆的。”


    陈丽娟因为和李梅同一个师父，下班的时候难免走在一起，听到她的话，默默低着头没有说话。


    李梅挽着陈丽娟的胳膊：“丽娟你准备怎么回家？”


    陈丽娟小声说道：“我、我自己走回去。”


    李梅哎呀一声，问道：“你怎么不让赵佳佳送你？”


    陈丽娟最害怕麻烦别人：“我家离得近，不用。”


    李梅看向陈丽娟：“你是不是傻。”


    陈丽娟也是有脾气的，抿了下唇什么都没说。


    杨爱莲和陈晓燕打了声招呼后也骑车走了。


    李梅怕耽误回家，和陈丽娟说了一句后，就去车棚找到自己的车骑着离开了，路过陈丽娟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你自己慢慢走，下午被迟到了。”


    陈丽娟见李梅走了，这才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撇了下嘴，李梅光说赵佳佳，怎么不说自己，她可真倒霉怎么和李梅分到一个师父了。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赵佳佳更倒霉一些。


    赵佳佳回到家后，就先把车锁进了煤棚中。


    上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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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候，就看见她妈正在忙慌慌的做饭，赵佳佳看了眼等着吃饭的她爸和赵建国，把东西放回小屋后，换了一身衣服去厨房干活。


    如果是之前赵佳佳还会说赵建国两句，毕竟他们都去上班了，赵建国不会炒菜，起码可以把米蒸上，或者先把菜给洗了，可是这会却什么都不愿意说。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家里问起了她工作的事情，赵佳佳说起了徐师父，说起了天车很高，语气里是压不住的兴奋：“徐师父带我上天车了，虽然只是五米的，可是所有人中就我上天车了。”


    可是等赵佳佳说完，有些期待地看着爸妈时，就见李秀兰叹了口气，说道：“反正你好好干吧。”


    赵佳佳夹菜的手顿住了。


    赵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赵佳佳，说道：“别再搞什么幺蛾子，给我好好干，敢丢人了我这次真的抽死你。”


    赵佳佳觉得好像冬日里烧的正旺的炭盆里被浇了一盆冷水：“我知道了。”


    因为还没开始三班倒，所以赵佳佳她们是下午三点上班到晚上六点下班的。


    赵佳佳不想在家多留，只说想去熟悉一下铝厂环境一点多的时候就离开了。


    虽然有赵佳佳不想留在家里的借口在，却也是真心的部分，她想要去图书馆看了看那边都有什么书，然后办个图书证。


    李秀兰叮嘱道：“去班上了就勤快点，该打扫卫生打扫卫生，我和你爸打听下徐师父的情况，等休息了带你过去一趟。”


    赵佳佳总觉得主动上门是有些尴尬的，正要说话，李秀兰已经交代完回屋休息了。


    见此赵佳佳也不好说什么，就拎着东西离开了。


    只是赵佳佳也没想到，在上班的途中竟然看见了侯千里。


    侯千里等在马路边上，见到赵佳佳后就赶紧叫了一声。


    赵佳佳停了车有些诧异地看向了他，又赶紧过去问道：“侯千里，你怎么在这里？”


    侯千里闻言说道：“你第一天去上班，我想问问你怎么样。”


    赵佳佳咬了下唇，局促地把头发往耳朵别了下：“你就不怕等不到？”


    侯千里当然怕，所以就算知道三点才上班，也早早等在了这里：“佳佳，你今天上班怎么样？同事好相处吗？”


    赵佳佳索性推着车：“我们到旁边说话吧。”


    侯千里赶紧应了下来，犹豫了下小声问道：“我帮你推车吧？”


    赵佳佳嗯了一声。


    侯千里接过车把手，走在靠考虑的那边，让赵佳佳走在里面，朝着铝厂的方向走去。


    赵佳佳把上午的事情说了一遍，并没有提介绍对象这些事情。


    侯千里有些惊讶：“原来还有师徒合同，天车那么高，你第一次上去会害怕吗？”


    赵佳佳点头：“会，腿都软了，徐师父说台阶很稳，但是走着的时候，总害怕踏空踩到缝隙里面。”


    侯千里认真听着，等到赵佳佳说完了，才问道：“那佳佳你觉得开心吗？”


    赵佳佳眉眼一弯，嘴角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开心的，侯千里我可以唯一一个被师父带着上了天车的人，徐师父说大家对我的到来抱有很大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