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说：“对不起，爷爷，我让您失望了。”


    “怎么了？”


    “我当不好傅家的媳妇，也当不好傅御的妈妈，我……已经尽力了。”


    她鼓起勇气，抬头盯着傅老爷子。


    “爷爷，我想离婚，请您批准。”


    傅老爷子一怔，满脸的愕然。


    “你说什么？”


    温禾咬了咬唇，语气无比的坚定。


    “爷爷，我知道您希望我自信，也知道您是真心待我好，但我高攀了傅家是事实，我残疾了也是事实。”


    “过去我能听得见声音，我还能跟那些嘲讽的声音对抗，如今却连对方骂我都听不见了。”


    “我不想每天都活在别人异样的目光里，不想再内耗，我想做自己，不带任何身份的自己。”


    天底下那么多的残疾人士都能过得很好。


    她相信自己也可以。


    只要她脱下傅太太的身份，她只做温禾，只是一个普通的服装设计师，又有谁会盯着她的残疾不断放大再放大呢？


    或者大伙只会在后面夸一句：这女孩挺优秀的，残疾了还这么努力工作，这么热爱生活。


    而不是：这个小聋子没有一点自知之明，都残疾了还死缠着傅大少爷不放。


    她把自己的这些想法正正式式地跟傅老爷子说了。


    傅老爷子从一开始的一口回绝，到后面的沉默思考。


    最后只有一声幽叹：“小禾，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爷爷，我是说真的。”


    “唉，你要是说担心傅家欺负你，阿宴欺负你，我还能劝你放心，有爷爷在，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可你说你留在傅家会内耗，会不开心，那爷爷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爷爷，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她相信只要傅老爷子批准了，傅时宴也会同意的。


    毕竟他当年就是在傅老爷子的施压下娶她的。


    傅老爷子又问：“小禾，你跟阿宴商量过了吗？”


    “爷爷，您忘了吗，我跟阿宴没有感情的，他一直不跟我离婚也是因为担心您的身体和傅家的名声。”


    “如果商会主席的头衔拿到了，您也同意了，他应该会爽快离的。”


    傅老爷子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行吧，既然你俩都想离，那这事你俩自己决定就好。”


    “谢谢爷爷。”


    温禾松了口气。


    本该释然的她，心里却如同堵了一团棉花般，难受得喘不上气来。


    傅时宴这个男人，她是从小爱着的。


    和他的这段婚姻，她也是努力维护过的。


    可终究还是走到了这种地步。


    怎能不唏嘘呢？


    “今晚留下来陪爷爷吃饭吧。”


    傅老爷子说了句。


    “好的，爷爷。”


    这是应该的，就当是感谢老爷子这三年来的关照了。


    …傅时宴准备下班。


    拿出手机看了看，一如既往的黑屏。


    他明明用新号码发了那么多条信息过去，温禾却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回给他。


    这女人真是冷血动物。


    他脸色阴郁地准备拨号，手机突然响了。


    是傅老爷子给他打来的。


    这两天他只要看到傅老爷子的号码就颤抖，因为每次都会问起温禾，然后少不了一顿臭骂。


    他清了清喉咙，以最孙子的语气将电话接通。


    “爷爷，您放心，今晚我保证把您的宝贝孙媳妇给哄回家去，哄不回就跪祠堂，跪一周。”


    “不必了。”


    傅老爷子没好气道：“赶紧回老宅吃饭吧。”


    傅时宴第一反应，鸿门宴！


    但他还是很孙子地问：“爷爷，是有什么喜事吗？”


    “你终于自由了，这算不算喜事？”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同意你跟小禾离婚了，今晚回来一起吃顿饭，算是散伙饭了。”


    “……”


    傅时宴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傅老爷子挂了电话，他才后知后觉地吐出二字。


    “离婚？”


    而且是从老爷子口中说出来的？


    这简直就是天空下红雨。


    尽管不信。


    他还是回了老宅。


    一入花厅便看到傅夫人喜笑颜开地朝他道：“阿宴，太好了，你爷爷终于同意你离婚了。”


    一旁的傅柠根本不信温禾愿意离开傅家。


    凉凉地泼起了冷水。


    “妈，我看你还是别高兴的太早，那个小……”


    她迅速地看了傅时宴一眼，改口道：“……嫂子最喜欢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了。”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让你哥动作快点，速战速决，省得她反悔么。”


    傅夫人瞥了她一眼，看向朝傅时宴。


    “阿宴，我已经帮你联系好相关部门了，赶紧带她过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傅时宴听着只觉刺耳。


    他淡淡地扫了母女俩一眼：“我有说过我要离婚吗？”


    “哥，你疯啦！”


    傅柠被温禾刺了几句，正愁着怎么弄死她呢，没想到自家哥哥却在给她掉链子。


    “上次她闹离婚的时候，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爷爷的身体，为了商会主席的头衔，现在这两个问题都解决了，你干嘛不离？”


    傅时宴看着她急不可耐的样子，挑了挑眉。


    “怎么？我离不离还要考虑你的心情？”


    “……”


    傅柠哑言。


    傅夫人明显也很不理解，可她不想明着跟儿子杠，只好声劝慰道：“阿宴，别太意气用事，按照自己的内心走才是最正确的。”


    在她看来，傅时宴是想离婚的。


    要不是夏言微那个蠢货没用，这次傅时宴肯定会离婚娶她的。


    “我会的。”


    傅时宴淡淡地扔下一句，迈步朝楼上走去。


    傅老爷子刚刚跟温禾聊完。


    这会已经累睡下了。


    傅时宴站在老爷子卧室门口正准备敲门，主治医生便从里面将门打开。


    “大少爷，老爷子睡下了。”


    傅时宴手掌僵在半空，看了一眼屋内。


    主治医生又说：“老爷子睡前说了，他尊重少爷您和太太的决定，不需要再找他谈了。”


    意思很明显。


    他累了，不想再为他这段破婚姻操心了。


    傅时宴沉吟片刻。


    “麻烦江医生也替我转告爷爷，我没打算跟太太离婚。”


    “好的。”


    医生公事公办，不敢多问一句。


    离开傅老爷子的卧室门口。


    傅时宴径直回了卧室。


    温禾原本在看电视的。


    大概是这几天没睡好，又或许是没声音的电视看起来有点无聊，她看着看着居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连傅时宴进来了都没有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