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双金色的眼眸俯视、一名立在庞大龙首上的青年、一条载满诡异的电车、溃然的最后幸存者……


    小芝葡萄仍记得这天，鬼影们争先恐后穿透她，寄生于她，癫狂地诅咒她，借她的身体重叠，融合，无限地生长。


    直到幽灵的电车被巨龙撕裂，黄昏血光染红眼前。


    她的眼睛短暂地什么也看不见。


    习惯于黑暗的双眼赫然见到亮光，率先刺痛起来。


    就像几个光年前、几个瞬间前，花火照亮芳华的青年。


    那抹笑刺眼、照得她羞耻、痛苦、丑陋。


    夏油杰把她从无数鬼影的茧中拉出的那一刻，她又看到了耀眼的他。


    他仿佛看到极其震撼的东西，紫眸颤抖。


    世界不止良夜，那一刻，他温和地从垂暮而来。


    抬手翻云覆雨。


    没有让她沉重地死亡，正是因为这个瞬间，使以后的她也没有轻飘飘地活着。


    巨龙并不是她的幻觉。


    鳞片冰冷坚硬，龙息吹起狂风。


    夏油杰的手指缓缓摸上她的眼皮，低声对她道歉，轻柔地揩去她满脸的血。


    血黏臭地流进眼睛里。


    他一点点地，用粗粝的指腹擦着她的脸。


    电车早已轰然爆炸，鬼影从小芝葡萄的身体开始四处逃窜。她就像灵魂和身体分离，灵魂的她麻木地观察夏油杰的面部在颤抖，身体的她已经痛得无法呼吸还在对他微笑。


    蓦然黑色的碎片影子疾速擦过她们周身，爆破的电车碎片瞬间弥合。座椅瘫软成猩红泥泞，漆黑的车厢恍若到处张着血盆巨口，恐怖着嘶吼，诡异着尖叫，寂静着吞噬会呼吸的一切。


    夏油杰反应疾速，抬手释放海青色的玄光，银色巨龙随着他掌心向前，猛然冲去。


    那一刻，小芝葡萄瞳孔骤颤，巨龙瞬间被重组后的电车末端吞噬，就像吞下猎物的蟒蛇，纤长的口危险至极，裹挟无数男女混合的哀鸣猛然袭击夏油杰。


    这次他却没能及时出手。


    反而他死死凝睇她，失望愁恨的眼睛紧紧地含着明显的疲倦与不可置信。


    柔软韧性的黑暗穿透夏油杰的太阳穴与四肢，血溅了小芝葡萄全身。她已经没办法反应当时的境况，因为眼下所有而深深震撼和无措。


    她的眼睛无法拥有像夏油杰的反应速度，回过神时，他已经重重地压倒她，从太阳穴流出的血顺着寂静中挣扎的双眼缓缓滴进她的眼里。


    “……杰……夏……夏油杰……”


    她抖瑟着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面部颤紧。


    紧接着，无数的怪物侵满整列电车。


    她无助流泪，双臂环过他后脑，满手的血使她抱得更紧。


    “对不起对不起……夏油……你为什么要来救我……让我去死就好了啊……反正……反正你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为什么……死掉的是我才对……就该、就该不要管我……”


    她话音踉跄，用尽力气撑到夏油杰身前。


    纤瘦的身躯如同化蝶的茧，用生命的最后保护青年。


    怪物们疯狂释放攻击，电车转瞬间被撕的四分五裂。


    小芝葡萄身上的衣服被削成碎布条，血红了四肢、引以为傲的漂亮面容和惹眼蓝发。她仅能咬紧牙，就算肉可见白骨，也要紧紧保护怀中冰冷的男性身体。


    就在电车又一次重组之际，它吞吃了不少怪物，铺天盖地的恶意终于袭向小芝葡萄。


    她闭上眼，脸轻靠夏油杰被血黏固的发丝。


    或许因为这是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死法。所以她现在极度平静。


    以至于她没注意，怀里的青年手指颤了颤。


    她困在这里的这段时间能明显感受到，电车上的鬼随着时间过去现形。一开始只能透过车窗倒影看，现在却好像这就是充满了鬼的世界，她不能避免地直视到鬼。


    因为它们无处不在。


    当她安然奔赴死亡时，一双反光的紫眸倏然睁开。


    电车内暴走的怪物也瞬间消失。


    也几乎是这个瞬间，小芝葡萄听不到鬼的声音。


    她先是愣了。


    紧接着眼前一黑，晕过去时后颈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2


    她被医院仪器的滴嗒声吵醒，睁眼看到白色窗纱飘拂，一抹若隐若现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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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影在纱帘后。


    缓缓张嘴，还没发出一个音节，窗纱被人拉开。


    “你醒啦。”俏皮的男声落下。


    笑眯眯的脸俯来，白发蓬松飘扬。


    “……嗯。”小芝葡萄又闭上眼。


    然后眼皮被人掰开，蓝眼睛的光落进眼底。


    青年俊脸带着欠揍的笑意，手更是欠欠地撑着她的双眼。


    “我叫五条悟，你见过的。”


    “嗯……我没忘。”


    “那可能是你不想搭理我的样子让我以为你忘了哦。”


    “嗯……”


    “什么嘛，杰不在，你就这么无趣……算了，小芝小姐，我代表东京咒术高专通知你签署一份保密协议。”


    “？”


    一张明晃晃的白纸黑字追上来。


    “当当当当！就是这个！”五条悟渐渐收起嬉皮笑脸，“简单来说，你，小芝葡萄作为普通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现在要签署这份协议，保证你不会说出去。”


    小芝葡萄闻言，利落地起身签字，然后就要出院。


    被五条悟按回病床。


    他拿着那份协议，颇为好奇，“你看都不看？”


    小芝葡萄平静道：“我懂，魔法学院的事被我一个麻瓜知道了，怎么了，还有什么需要我签名的吗？”


    五条悟嘶了声：“这倒是没有，还以为你是块硬骨头呢，不然杰怎么都不来——”


    小芝葡萄静静抬眼。


    他别过头，忽然吐舌卖萌，“看你这么干脆，有什么想知道的，只要能说我都可以告诉你。”


    小芝葡萄被他强行转移话题的方式逗笑了。


    白发青年似乎羞恼了瞬，一言不发起身。


    小芝葡萄垂下眼：“那我能问问，那些怪物是什么吗？”


    五条悟止步，回眸推了推脸上墨镜，“咒灵。”


    与此同时，筵山麓在下雨，高专澡堂贩卖机旁边长椅上。


    夏油杰垂肩维持沉默，直到九十九由基对他道：“咒灵是什么……咒灵嚒，诞生于普通人的负面情绪。”


    “……不该是狩猎咒灵，而是创造出一个不会诞生咒灵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