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梨循着身影望过去，看清楚周瑞昌眼里那抹不似作假的慌乱，以及他左倒右飞的头发、肩膀上那块儿明显人为挤压而形成的皱皱巴巴的布料，“你这是……”


    怎么看上去像刚跟人打了一架似的。


    还是那种混战模式。


    那块儿皱巴布料左一块儿捏痕，右一块儿压痕，旁边还有点颜色奇怪的濡湿水痕。


    像是被人泼了不知名污水、干了但没完全干透似的。


    周瑞昌抬手将乱糟糟的头发捋起，数个不知名点子顺着他的动作往外弹射，有几滴正好落到陈果手背上。


    她还没凑近，就感觉到了这点子的诡异味道，小脸皱成一团，“这什么东西啊？怎么又黏又臭的？”


    周瑞昌脸上有些难得的窘迫，余光瞥着周围，声音压低，尴尬但实诚，“混了臭鸡蛋的泔水……”


    “！！”陈果一脸震惊，连忙后退两步，躲到沈梨身后。


    动作刚刚完成，仿佛想到什么，她又捏着鼻子出来，站到沈梨跟前，护着沈梨，“算了，我已经沾染上这脏东西了，梨姐你还是躲在我身后吧。”


    她脏不要紧，沈梨得干干净净的才行。


    被她这一打岔，周瑞昌险些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直到看见沈梨三人抬脚接着往前走，才连忙开口，“咱们家不能回了。”


    三人不解，连忙停住脚步，齐齐看向他。


    “不止咱们家，整个五楼都被八人间的人围满了，凡是买过检测器的人，都受到了骚扰。”


    林殊闻言，一脸急色，“那吴晓宇呢？怎么就你自己在这儿？”


    “她还在种植园，我们种下去的第一波作物成熟了，她让我先送一些回来。”


    “结果我一到五楼就被砸、挤成了这幅狼狈模样，”


    陈果一脸难以置信、林殊也有些错愕。


    他们只是出去了一趟而已，怎么回来天就跟塌了一样的。


    沈梨神色不变，“原因呢？”


    周瑞昌，“我只知道是冲着咱们505来的，听他们在那骂做检测器、卖检测器的人。”


    “还是彪哥眼尖，一路护着我，我才能顺利逃窜下来给你们报信的。”


    “谁知道这群八人间的人怎么想的，自己手里积分不够，有又嫌弃这检测器贵，就上来闹事儿让我们白送，凭啥啊，我们又不是做慈善的！”


    想到刚才那群响彻在耳边的污言秽语，周瑞昌就气不打一处来。


    提到彪哥，沈梨蓦地想起了什么，拿出通讯器，找到和彪哥的聊天记录，目光定格在那句，“杨俊这人记仇”上面。


    姬家。


    梁助手捏着支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笔，目光停驻在手里的文件上，状似不经意的提起，“小杨，505那边怎么样了？”


    “您就放心吧！”杨俊眉眼都舒展开来，“沈梨他们这种心善又些微有些硬气的小百姓最好拿捏了！”


    都不用他费什么劲，只需要安排人打乱他们平静的生活、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将其道德绑架，让其在心善和不忍之间反复挣扎，他们就会看似不愿妥协实则愚蠢的把检测器的制作方法公开。


    美其名曰，宁愿“做慈善教给大家”也不愿意“让其落入阶级人的手里。”


    梁助揉着有些发痛的太阳穴，半眯着眼睛，看向杨俊，“他们那帮子人可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你确定他们心善？”


    若是提到别的，杨俊还不敢肯定。


    提到心善，杨俊发出一声轻笑，“做出检测器这么好的东西，就卖那400积分一把，这还不够心善吗？”


    在他看来，沈梨这帮子人甚至有些愚蠢。


    低劣的百姓们有什么好可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且这又不是异变前的和平时代，在这个时候，本应遵循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法则才对。


    如果是他，就算不愿意将这检测器上交，也一定要用舆论烘托出这玩意儿的稀缺性，走拍卖挣得高价。


    生活优渥的高位者主动帮助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低位者？


    那是笑话。


    高位者身上向来没有良心，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


    “你们这帮子人吃饱穿暖，住这么好的房子，我们八人间的人呢，过的是什么日子？”


    “八个人挤在还没你们房间一半大的屋子里也就算了，房间里到处都是排泄物的腥臭味儿也就算了，生了病没积分看只能躺在狭小的木板上等死也就算了；你们分明有能力拉我们一把，为什么要把检测器的价格设置得这么高？”


    原本跟着来凑热闹的人，跟着怒了。


    对啊，凭什么他们就直接过苦日子？


    “大家都是普通人，普通人就应该互相帮助、互相扶持，你们这样的行为跟抹杀同类有什么区别？”


    “跟他们废话什么，兄弟们，抄家伙！”


    “我就不信了，他们有本事卖那么多把，身上、家里会没有一点儿存货的；他们卖的贵咱们买不起，那就抢！反正是他们先不把咱们当人看的。”


    “大不了等拿到检测器，得到好东西了，咱们有能力的再回过头来补偿他们就是了，咱们又不是什么大恶人！”


    有些只想让沈梨降价出售、不欲争抢的人听了，跟着蠢蠢欲动。


    他们现在抢有什么错？


    不都是为了活着？


    条件好了他们会还的！


    越来越多的人挤在505门口，本就残破不堪的门变得更加摇摇欲坠。


    沈梨站在4楼和5楼的楼梯间，释放出一抹异能，听着上面的动静，不气反笑，“听听，说咱们是恶人呢。”


    周瑞昌看着她这幅笑眯眯的模样，身子莫名地打了个寒颤，默默在心里嘀咕，“怎么感觉沈梨这笑这么渗人呢！”


    陈果脸上挂着明显的忧色，她的目光在离得越来越近的5楼和沈梨身上交错，“梨姐，我们还要接着上吗？”


    “当然，”沈梨不慌不忙，仿佛楼上聚众闹事的那群人不是冲着自己来一样，“你们不想回家？”


    林殊一听这话，瞬间明白，沈梨是打定主意直面这场风雨了，索性三下五除二走到沈梨跟前，“我比你年长。”没道理让妹妹走在面前扛着扛那的。


    沈梨叫自己那么多声哥，也不是白叫的。


    周瑞昌有样学样，小腿虽然在无意识的打颤，身子却站在陈果跟前，语气坚定，“果儿，哥保护你。”


    陈果眨眨眼，没拆他的台，反而轻松道，“那我可就放心把命交给你啦。”


    沈梨没多言，只提前跟精神池里的绿团子沟通好，“等下打起来记得给我补异能。”


    啃了她那么大块儿蜂巢，得出点儿力吧。


    绿团子抖抖身子，毛发莹润光泽，绿意在胸口处缓缓流淌，仿佛拍胸脯保证似的，“咻~~~（知道了。）”


    “哔波~哔啵~咻！（补一还三，说定了！）”


    沈梨四人出现在楼梯拐角处，旁边便响起一阵激动响亮的声音，“他们在这儿！”


    “快！别让他们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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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殊抬手，升起一层异能屏障，套在身体前方，将随着声音而来的泔水和乱七八糟的变异动植物的汁液、内脏挡下。


    众人只觉紫色光芒在眼前闪过，下一秒身体便僵持在原地，恍若脑子和身体分离开来似的，无论意识如何攒动，都无法支配余下的身体。


    沈梨望着众人眼底的那抹惊恐，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现在，可以听我说两句了吧。”


    “第一，检测器产能不足，定价400已是最低价。”


    “第二，你们抢了检测器也没用，里面积蓄的能量只够检测10次，除非，你们只想把它当一次性物品来用。”


    “据我所知，目前掌握充能方法的，就我一个人。”


    沈梨把自己要讲的话说完，连忙扯着身旁的哥哥弟弟妹妹们，趁着众人这会儿傻眼的机会，回到505房内。


    门外嘈杂声再次响起。


    这次，不只是针对沈梨他们。


    更多的是质疑声。


    “她说的是真的吗？”


    “听她的干嘛？她上下嘴皮子一翻，里面能有几个字是实话的！”


    “产能不清楚，检测器需要充能，好像是真的。”


    “咱们这些人谁有检测器啊，知道个屁，找个有这玩意儿的人问问不就行了？”


    要是这东西抢了就无后顾之忧，这沈梨，得罪也就罢了。


    但，要是费劲吧啦的抢了，只能占得短时间便宜，那这得罪人的事儿，就没意思了。


    400积分是高了些，但攒个个把月的，一家人凑凑也不是拿不出来。


    要是把人得罪透了，那……


    不用他们找人问，早已被这动静闹烦的公寓楼住户就已经有现身说法的，“她说的都是真的，检测器用完确实需要充能。”


    “而且充能只需要30积分一次。”


    “三十积分！？天娘嘞，这都赶上两斤主食的价格了。”


    “瞅你目光短浅的，三十积分换十次检测的机会，只要成了一次，那都不止回本！”


    “那咱们……”


    有的聪明人想通这期间的关键，已经先一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反应稍微慢些的，经过这些讨论提示，也渐渐明白，“那什么，我家里孩子还等着呢，先走了。”


    刚刚还乌压压一片、将楼道几乎占满的人群瞬间走了五分之四。


    剩下那五分之一不太甘心的，面面相觑后确认自己这点儿实力也抢不到什么东西的，便也跟着灰溜溜的离开了。


    刚刚那么多人，她都有本事全部定住呢！


    现在这几个人冲上去，那跟白白送命有什么区别！


    陈果和周瑞昌紧紧贴着门板，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确认外面安静下来、人也散的差不多之后，周瑞昌给吴晓宇发了个“速回”的消息，一屁股坐到沈梨跟前的地上，“还得是我梨姐。”


    陈果本想跟着说些什么，看着沈梨额头上那层密密麻麻的汗、她那苍白的几乎失去血色的唇色，连忙找出蜂蜜块儿，切了一大勺混在热水里递到沈梨跟前，“梨姐你先垫垫，我这就煮饭。”


    沈梨刚刚那下看上去轻松，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震慑住众人，她几乎将体内的异能全部耗光。


    这还是绿色团子补了两次呢。


    不然她怕是根本撑不到那几句话说完，就已经先一步晕倒在人群跟前了。


    她端起杯子，将蜂蜜水一饮而尽，模糊的视线才慢慢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