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莱思特轻笑了声，声音像银铃般清脆，“不好意思，其实在路上我只花费了十五枚金币用来坐传送阵，至于那些恢复药剂、隐身道具之类的消耗，我准备了，但好像没有用上？”


    洛里安咬了咬牙，这和说自己不行有什么区别？！


    “少看不起龙，要不是你……哼，”洛里安冷哼一声，“总之，你就是比较幸运而已。”


    此刻，精灵侍从已经懵了。


    “她她她……”


    她飞速撤退着，下意识展开用来战斗的羽翼，手中出现了一把凝聚而成的长弓，她紧紧捏着弓，弓上缓缓凝聚出一道墨绿色的箭矢。


    是精灵族的战斗技能，也是精灵族中最厉害的能力。


    以心化箭，心力多强，箭就多强。


    在传闻中，精灵女王用心力筑成的箭矢，能够轻松让一座城池化为飞灰。


    “你就是那条黑龙吗？你居然没死？”


    “不，不对，那只邪恶的黑龙居然是个女性？”


    洛里安对她的反应司空见惯，她冷笑一声，轻轻抬起手，如太阳般灼目的头发随她的动作飘浮着，她手上逐渐涌动出黑色的能量波动，精灵侍从对此如临大敌，她双眸死死盯着洛里安，在弓上凝聚的箭意更盛。


    她看着在洛里安旁边的塞莱思特，咬牙道，“塞莱思特小姐，我不知道您为什么没像传言中杀了她，但她很危险！我在她手上感到了邪恶的魔法能量，您快离开，我来拖住她！”


    精灵侍从视死如归，塞莱思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连洛里安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间。


    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但塞莱思特没有走，她在精灵侍从准备将箭射出、拼死一搏时挡在了洛里安的面前。


    精灵侍从瞪大了双眸，塞莱思特伸出手，轻描淡写地握住了正凝聚着不祥能量的右手，随后，纯金字的古老字符浮动在洛里安的右手上，像是禁锢，又像是保护。


    “洛里安，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在塞莱思特话语落下后，洛里安手上凝聚出的黑暗能量突然消失了，她的右手无力地垂下，眼神晦涩地看着塞莱思特，不屑地扯着唇角，“呵，契约。”


    “无耻的人类。”


    但此刻，精灵侍从已经无心关注两人的交流，她见塞莱思特像是不打算离开洛里安的身边，心底已经逐渐爬上了恐惧与担忧：


    “塞莱思特小姐，我快要控制不住这支箭了——”


    一开始，精灵侍从以心筑箭只是试探，但在洛里安凝聚出黑魔法时，精灵侍从几乎压上了所有的心力来筑造这支箭。


    这支箭，至少能炸掉整个楼层。


    她此时已经感觉到后悔了，强行拉扯着这支箭，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手却死死拉着箭，迟迟没有射出：


    “您快走，我——”


    话语未落，她脱力倒下，瞪大双眸看着手中的箭飞速往洛里安那个方向锁定而去。


    她的箭锁定的是洛里安，如果塞莱思特小姐往旁边躲，可能只会受一点轻伤！


    神明保佑，塞莱思特小姐你一定要躲开啊！


    让她惊讶震撼的是，在危险来临之时，居然是洛里安下意识想要用右手把塞莱思特往旁边推开。


    但塞莱思特没有动，洛里安无力的右手理所当然推不动她。


    她伸出手，口中吟诵出一段古老的咒语，那支寄托着精灵所有心力、杀气腾腾的箭在空中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它逐渐褪去了杀意，像是一缕风，像是随风飘下的落叶，轻柔又温和。


    等这把箭到了塞莱思特面前时，塞莱思特轻飘飘地接过它，像是在接一片树上落下的落叶一样轻巧。


    箭安静地在她手中躺着。


    精灵侍从却已经瞪大了双眸，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是多么轻松的举动？


    看似伸手就能接住，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几乎是冲着同归于尽去的！


    如果一击不中，死的就是她。


    她此刻仍然身体绵软，无力地坐在地面上，眼神却死死盯着塞莱思特手中的箭矢。


    这是多么强大、多么瑰丽的力量啊？


    塞莱思特轻快地走近精灵侍从，没有对她刚才冒昧的举动动怒，那差点杀了她的箭矢在她看来不值一提，她动作轻柔地扶起对方，将精灵侍从放在床上，顺便将那支箭矢放在她的掌心。


    “听说精灵族射出心箭后身体会异常虚弱，如果能找回箭，能量会恢复得更快。”


    精灵侍从耳朵又红了，她见到洛里安在生死关头推开塞莱思特的动作后，便明白是自己想歪了，她既后怕又愧疚道：


    “抱歉，塞莱思特小姐。是我的过错，差点伤到您。”


    塞莱思特对她笑了下，“我是没关系，但美丽的精灵小姐，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塞莱思特将目光看向洛里安，精灵侍从的目光随她而动，闻言却有些犹豫不决。


    在她的观念中，龙族是大陆上最危险强大的生物之一，狂风峡谷的那只黑龙更是邪恶混沌的象征，虽然对方表现的好像是与传说中杀精灵不眨眼的形象有所差距，但让她道歉——


    精灵小姐犹豫了。


    而洛里安听了塞莱思特的话，知道她话中的意思，却半点不领情，看了精灵侍从一眼，没有强求，只是冷笑一声，“谁要你来装好人？没有你的契约，就这点攻击，我抬一下手指就解决了。”


    她顿了顿，眼神划过精灵侍从，将她的纠结看在眼里，语气不满地补了一句，“就算不能还手，这个伤害最多也只能擦破我一点皮。你们精灵族真该练练了，免得以后连祈愿森林都被兽族抢去。”


    “真厉害，”塞莱思特由衷地夸奖，“那么请问一下，你在最后关头不跑，而是推开我的原因是？”


    她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些狡黠，“你不是说我是无耻的人类，恨我恨得不得了吗？怎么反而最后不是拉着我一起死——就算在你眼里这点攻击死不了，那多拉着我这个罪魁祸首受伤，不是更好吗？”


    洛里安冷笑一声，却没了反驳的借口，只是硬邦邦道，“少自作多情了。”


    精灵侍从这时终于鼓足了勇气，她感觉到了洛里安对她释放的善意，虽然目光有些畏缩，最后还是坚定落在了洛里安身上，她轻声开口，语气轻柔：


    “抱歉，这位……黑龙小姐。”


    精灵侍从有些不安局促，她酝酿着道歉的话语，但接到道歉的洛里安比她还局促。


    她看起来非常震惊，眼神都快瞪圆了，完全没了先前与塞莱思特斗嘴的强势，看精灵侍从像是在看一个稀世珍宝，“你和我道歉？和一只邪恶、杀人如麻的黑龙道歉？”


    精灵侍从抿了抿唇，非常不好意思地开口，“是的……我很抱歉。虽然您是黑龙，但我不该对您有偏见。塞莱思特小姐很好，您对塞莱思特小姐也很好……之前塞莱思特小姐帮助我们解决兽人的时候，您好像也帮忙了，是我误会了您，我为我的莽撞道歉。”


    洛里安表面上还是那副高高在上，无所谓的模样，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也不是什么大事，你那点魔法根本伤不了本小姐。”


    只有绑定契约的塞莱思特才知道，洛里安心底都快乐开了花，她唇角的笑完全压不住了，想必她此刻对精灵侍从的不满都灰飞烟灭了。


    塞莱思特在心底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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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么好的一只黑龙，一句道歉就能弥补伤害。


    但命运对她未免过于残忍。


    塞莱思特回想了“书”里的剧情。


    在很小的时候，她读到了一本书。


    《征服诺瓦利斯大陆手札》


    她以为这是神明的馈赠，想让她征服大陆成为大陆霸主，小塞莱思特刚好也非常感兴趣，于是兴致勃勃地读了起来，想要看看怎么样才能征服大陆。


    读完后，她惊讶地发现——


    这本书根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无稽之谈。


    里面讲的是一个人类男性在各种富有魅力的女性中左右逢源，左拥右抱，征服世界顺便征服世界所有女人的故事。


    说是征服大陆，但里面这个人类男性大部分的“征服”都是靠运气、机遇和周围的女性。


    书里的主角是帝国皇子，靠未婚妻家族势力当上帝国皇帝后，接二连三地与青梅贵女、精灵公主、人鱼少女、强大冒险者等各族优秀女性接触，在过程中靠自己的人格魅力得到了这些女性的芳心，在帮助她们解决困境的同时接手了这些女性背后丰富的资源与势力，将这些女性纳入自己的后宫。


    主角就这么依靠这些势力当上了大陆霸主，不是靠英勇无畏、不是靠实力本领，也不是靠智慧能力，而是靠女人。


    或许他本身是有些实力的，但在小塞莱思特看来，没有他身后这些厉害的女性帮助，他最后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征服大陆。


    可在剧情里，这些在外面声名显赫的女性们却在后宫中为主角的爱大打出手，相互陷害。


    主角“征服”大陆的事只写了前半本书，后半本大部分笔墨都聚集于主角后宫怎么为他争风吃醋、互相猜忌、彼此针对。


    而主角一边享受着众星捧月的齐人之福，一边不断接纳新的女性，纵情声色。


    小塞莱思特看完这本书，简直想把自己的眼睛戳瞎，但她最后想的却是戳瞎作者与主角的眼睛。


    她不懂，这些在外面威风凛凛、称霸一方的女性为什么心甘情愿地留在他后宫，甘愿当一个妃子、宠妾，而不是继续去进行她们喜欢的事业，过无拘无束的生活？


    当然，她更不懂的是，为什么这个书里主角的未婚妻，人类帝国菲尔温家族的贵族小姐，会与她同名，都叫塞莱思特·菲尔温。


    而主角的名字，又恰好是帝国的三皇子，她出生时就定下的未婚夫，西里尔·凯兰。


    小塞莱思特从未把出生时就定下的婚约放在眼里，在她的心中，她是属于天空、大地、旷野与自由的。


    她应该像一只轻灵的百灵鸟，可以飞往任何想去的地方，可以随时放声高歌，也可以选择安静地休息在黄昏下的枝头。


    但这本书的出现给了小塞莱思特一个很大的冲击，不是所有人加入西里尔后宫时都是兴高采烈，有些对他有所谓“爱情幻想”的感到快乐，但也有痛苦、犹豫、纠结的人。


    可她们最后都选择了加入其中。


    就连书里的自己，也是怀着“叹息且忐忑”的不安心理嫁给了三皇子。


    小塞莱思特不懂为什么。


    不懂是什么在无形之中给她们压力，不懂这压得她们喘不过气的东西是什么。


    后来，长大的塞莱思特懂了——


    是社会的压迫、是她们对浪漫的幻想、以及看破真相的随波逐流。


    是好像所有被拯救的女孩都要以身相许，这已经成为了一种约定俗成。


    小塞莱思特想：勇者里的女性那么多，难道她们每救下一个人，男人也要以身相许吗？


    最后，小塞莱思特替自己、也替剧情中身不由己的女人们问了一个问题——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