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秘境的第一夜，云霄宗和未央宫的人成功会合，在东南角一棵巨型榕树下生起了火。


    很显然赛中联手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两边的人都接受良好，但毕竟存在竞争关系，坐在火堆两侧的人，肉眼可见分成了两拨。


    解霜从介子囊中抖出令牌，与其他人的一合计，与之前的发现并无两样：大量红色令牌，少量绿色令牌，没有蓝色令牌。


    李常安铺开一张由灵力丝丝缕缕编织而成的地图，把几人叫过来围在一起：“这是师尊给我的一个法器，我们一口气捏碎了五枚令牌进行启动，绘制出了秘境的大致轮廓。”


    他指着右下角说：“我们现在在这里，今天一天，基本将东南区域的地形都探索了一遍，结合未央宫的说辞，他们在南边搜寻的部分是这一块。”


    齐永桂突然举手，想要说话：“俺对照了一下遇到魔兽的位置，感觉是有规律的，能不能以此推测西北方位魔兽的位置？”


    火堆噼啪作响，映照着围拢在地图周围的年轻面孔。李常安指尖点着灵力地图右下角的光点：“此话何解？”


    齐永桂略带粗糙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点划，留下几个红点：“这是师叔今天遇到那大蝎子的地方，这是之前我和乌师兄差点被地藤卷走的位置，还有未央宫之前说碰上的毒蜂……看，连起来是不是一道弧线？”他用手指在地图上虚虚画了一道弯曲的线，将这些遭遇点连接起来，果然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弧，大致环绕着他们目前所在的东南角，并向西北方向延伸。


    “不像是弧线那么简单……”池巽在认真想事情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会淡下去几分，但笑唇依旧往上翘，“如果是弧线的话，太容易辨别了，仙尊们可不会这么好心啊。”


    光是他的师尊柏湘仙尊就是个爱玩的主，能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那怎么办？如果无法确定地图，我们后续想下黑手很困难。”梅姬皱着眉头，一脸苦恼，“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折进去了。”


    池巽冷静地思考，这个魔兽的分布让他觉得熟悉，却一时间说不上来。他有一种预感，搞明白这个，或许将是重大突破。


    他带着梅姬主动来到云霄宗众人这边，刚一靠近，就听到一个操着口音的修士正在侃侃而谈。


    “越往西北，”齐永桂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凝重，“遇到的家伙就越凶。俺们从东南边缘深入，遇到的怪物都是些毒虫和小型魔物，基本用一块令牌就可以解决，未央宫的人降落在南部中段，他们一上来就是规模庞大的蜂群，蜂后修为已经比肩金丹了，而西北方向一直隐隐传来动静……”他话音未落，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极远处，一声沉闷如雷的兽吼穿透密林，隐隐传来，火堆旁正在烤鱼的弟子下意识抖了个激灵。


    池巽的到来在解霜等人意料之中，大家没有说什么，默认了这两位“外来人”。只见这白狐狸桃花眼微眯，盯着那道弧线。随即，他扇尖有意无意地指向了地图西北角那片只有透明轮廓巨大区域。“这位道君说的在理，看来，真正好东西都在里面猫着呢。”


    梅姬抱着手臂，冷哼一声：“按齐道友的说法，越往里魔兽越强，我们手里这些红绿令牌，够填几头高阶魔兽的牙缝？”她目光扫过地上那一堆红彤彤绿油油的令牌，语气尖锐。


    没有蓝色令牌意味着无法进行空间转移或设置防御结界，在这种强压修为，步步杀机、魔兽环伺的核心区域，硬闯的危险很高。


    商讨战术的人群暂时讨论不出一个所以然，楚晴儿和另一名弟子在不远处烤鱼，她心不在焉地翻动着鱼，也不知想什么想的出神，手被火舌撩到，疼得她嘶了一声。


    她身边的弟子急忙放下木棍，问道：“楚师妹，你没事吧？”说罢就想掏药粉。


    楚晴儿急忙阻止了他：“师兄，别！现在绿色令牌这么少，金疮药太珍贵了，你好好收着。”她站起身来，拍拍灰尘，往不远处暗暗的湖泊望去。


    “我去湖边舀水洗一洗。”


    弟子不疑有他，被拒绝陪同后，叮嘱楚晴儿注意安全。


    楚晴儿独自一人来到湖边，把被烫伤的手指伸入冰凉的水中。


    周围静悄悄的，乌漆嘛黑的森林只能听到遥远的压迫感极强的兽鸣。楚晴儿左看右看，从介子囊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纸折小鸟。


    微弱的一丝灵力注入，折鸟煽动两下翅膀，飞入黑暗。只不过一小会，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从另一边钻了出来。


    “楚姑娘！”他小声叫唤。


    楚晴儿往火堆处看了一眼，走到少年身边，轻轻问：“你之前说的那个东西，在这个秘境里能用吗？”


    姜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坠子，放到楚晴儿手中：“肯定能用！这是我们宗门里最宝贝的东西了，它不会让你失望的，楚姑娘。”


    楚晴儿盯着坠子默默观察了好一会，安静的氛围让少年额间隐隐流汗。就在他忍不住想开口打破这令人不安的气氛时，楚晴儿终于开口了。


    她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语气也变得黏糊依赖起来：“姜师兄，你真厉害，谢谢你。这么珍贵的东西直接给我用了，我一定会偿还这份恩情的。”


    姜鑫就像楚晴儿见过的所有青涩的少年修士一样，只是甜言蜜语几句，就被迷得找不着北。他一想到自己巴结上的是四大宗门的内门弟子，就忍不住陷入狂喜的幻想中去了。


    楚晴儿面上含情脉脉，心里却嗤之以鼻。这些人没有资格觊觎她，要不是这个姜鑫有宝贝能为她所用，她才不会搭理这样的小门小派。


    姜鑫是夜宴上来巴结云霄宗的人之一。那天一群修士和他一样，围在楚晴儿身边聊天聊地，聊到法宝的时候，他们像献宝贝一样把宗门的法宝介绍给楚晴儿，只为博美人一笑。


    姜鑫当然也不例外，他直接把自己家祖传的天灵坠告诉了楚晴儿。


    听姜鑫描述，持有天灵坠的人可以强制迷惑选中者一段时间，时长根据选中者神台的强大程度递减。但不管长短，只要被迷惑住，就一定会完全按持有者的意志行事，并且醒来后不会觉得有问题。


    楚晴儿早已在进来之前拍解霜肩膀时将对应的液体抹在了她的衣服上，药效挥发，晚上碰面时，楚晴儿亲眼看见解霜脖子上有个不起眼的红点，那是中招的证明。


    楚晴儿又说了几句好话，笑盈盈与姜鑫告别，在他沉醉的笑容里离开。


    她攥着天灵坠，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团队比赛，楚晴儿不会傻到弄死解霜，引起内乱。她也是云霄宗的人，云霄宗一定要赢。但是，她可以用这个坠子，叫解霜多吃点苦头。


    准备好被魔兽撕咬吧，解霜。


    *


    满怀向往的笑脸在楚晴儿的背影隐入森林后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姜鑫把手放下来，面无表情地撕碎了一张通讯符。


    “喂？”


    “大小姐，事情都按你说的办妥了。”


    那头娇俏的女声哈哈两声，丝毫不意外：“解霜呀解霜，还真是有不少人想整你呢。”


    “但你只能死在我手里啊。”


    淳于葆瞟了一眼正在瓜分魔兽的纳兰山庄弟子，各个血刺呼啦，面露狰狞。她嫌恶地挪开视线：“先让那个楚晴儿玩两天吧，别让她把人搞死了。”


    旋即她想到什么，有些疑惑：“不是让你尽量来找纳兰山庄的队伍吗？很远？你们在西北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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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鑫一愣，掏出罗盘：“不是啊大小姐，我们在东南。”


    淳于葆微恼：“开什么玩笑，东南除了几个不入流的杂碎，根本没有别的人。”


    姜鑫流汗，他连忙解释：“大小姐，我哪敢骗您，我真的在东南，和我一起的还有云霄宗和未央宫。”


    淳于葆秀眉皱起，澄澈的金黄色眼睛一眯。


    纳兰山庄今天扫荡了一路，四大仙门如果也在东南，根本没道理不碰上……


    “现在是下午吗？你们遇到咬月阁和南山寺了吗？”淳于葆突然开口。


    “不，是晚上，没遇到咬月阁和南山寺。”姜鑫一惊，他迟疑，“大小姐，难道……”


    “哈！”淳于葆突然打断他，她笑的邪妄，姜鑫觉得，如果他就在大小姐身边，肯定能看到她笑的直不起腰的样子，“天助我也！我知道怎么一回事了，哈！”


    淳于葆愉快下令：“不用给楚晴儿留时间了，你明天就想办法把解霜引导中部的血月潭去。”


    *


    这边，众人还在沉思之时，风闲在角落里举手，声音不大但清晰：“那个……你们发现没有，我们今天搜寻的区域，好像……太干净了点。”


    “干净？”谈牧珩挑眉，看向他。其他人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嗯，”风闲点点头，雌雄莫辨的脸庞在火光映衬下光暗交替，“除了魔兽和令牌，我们没看到别的宗门活动的痕迹，也没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灵植或者矿物。这不符合大型秘境的资源丰沛程度。如果西北是危险区，那么大家的初始位置都应该集中在东南，暂且不说那些只有三四人的小队伍，咬月阁和纳兰山庄……为什么完全没消息？”


    一语点醒梦中人。


    是了。就纳兰山庄的招摇程度，就算没有碰面，也该察觉动静才对。


    可一天下来，秘境安静得好像只有云霄宗和未央宫的人。


    真是一个麻烦没解决，另一个疑点又出现了。水被搅得越来越浑，李常安痛苦地捏捏眉心。


    解霜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湛露冰冷的刀柄。风闲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她心中激起涟漪。她回想起进入秘境后那种若有若无的违和感——过于诡异的令牌数量分布，异常清晰的魔兽活动轨迹，以及……仿佛被刻意清空过的资源。


    这不像一个自然形成的古老秘境，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狩猎场？


    “有人……或者说，有某种规则，在引导甚至逼迫我们往西北核心区走。”解霜清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令牌和魔兽都是显而易见的诱饵，而西北深处，就是……”她顿了顿，没有说出那个词，但所有人都明白——四法印。


    池巽“唰”地打开折扇，眼中精光闪烁：“我明白了，真是好算计。魔兽从外到内越来越强，是厮杀出来的结果，草药资源也是他们的养分。”他脸上那抹惯常的笑意加深了，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为什么我们没遇到其他人，那是因为我们根本不在一个空间之中。”


    解霜手一顿，抬头震惊道：“你是说……”


    池巽继续：“没错，仙尊们根本不打算让我们在一开始就互相制衡。”他看向深处，“魔兽分布的规律不是弧线，而是毒素脉络。所有幸存者，都会在厮杀后汇聚在一处，直到决出最终的胜者。我们每一个空间都是一条虫腿，而西北……则是心脏。


    “这是一个巨型金蚕蛊阵。”


    谈牧珩一直盯着地图，手指轻轻敲击。远处又传来一声悠长的兽吼，比刚才更加令人心悸。他抬起头，唇角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弧度。


    “这可不是要寻宝啊。”


    “这是要……养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