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


    裴家和安郡王那边暂时被朝事绊住了脚，楚家总算得了几天清静。


    可慕容朝这心里，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楚言凛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天不亮就出门，说是大理寺最近案子多，他现在虽只是挂职历练，却也尽心尽力去帮忙，常常忙到深夜才回府。


    回了府，也像是看不见她这个人。


    她若在厅里等他，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个头，淡淡说一句：“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以后不必等我。”


    然后便转身，多半是去了书房，一待就是大半夜。


    慕容朝试过几次，等到眼皮打架，换来他一句客套疏离的早点休息，心就像被浸在冰水里，凉透了。


    这晚，她又固执地坐在灯下等，直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进了院子。


    楚言凛推门进来，身上带着秋夜的寒气，见她还在，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里带了点不耐：“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慕容朝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眼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和恳求，“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脸上先烧了起来，声音细若蚊蝇。


    楚言凛脚步顿了顿，目光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复杂的情绪翻涌了一下，终究还是归于一片沉寂的淡漠。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沉默地走进里间，脱下了外袍。


    慕容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见他只是抱了床被子，径自走向窗边那张平日里歇午觉用的小榻，和衣躺下，背对着她，声音毫无波澜：“睡吧。”


    简单的两个字，却比任何斥责都让慕容朝难受。


    她眼眶一热，赶紧低下头，默默吹熄了灯，摸索着躺回床上。


    黑暗中，她能听见他平稳而疏离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畔，她咬着被角，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估摸着她应该睡着了，小榻上传来细微的动静。


    楚言凛悄然起身，披上外袍，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房门被轻轻带上。


    他并没有去书房，只是独自站在廊下，望着沉沉的夜空，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郁结和疲惫。


    屋里那个女人，还有她腹中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上，让他喘不过气，也让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坦然地去亲近。


    香菱轻手轻脚地进来查看，见慕容朝果然又在默默流泪，心疼得不行，忙上前小声劝：“少夫人，您快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更伤身子。您现在最要紧的是顾好肚子里的小主子。我们公子他……他是在意您和孩子的，不然，外头闹成那样，他早就……早就顺着安郡王的意思和离了，何必还顶着压力留您在府里？”


    这话像是一点微弱的火星，让慕容朝死寂的心活泛了一下。


    她抓住香菱的手，急切地问：“真的吗？香菱，你说的是真的？他不是……不是厌弃了我？”


    “怎么会呢！”香菱忙不迭地点头，压低声音道，“少夫人，您是不知道。我们公子和大小姐，从小就没了娘亲，老爷又是个醉心医术不太管庶务的性子。公子他啊，性子是冷了些，话也少，不太会表露心思，可他对家人，那是顶顶在意的。您是公子的妻子，肚子里是公子的骨肉，他心里哪能没您？眼下不过是外头事情多，他心里烦，又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才显得冷淡了些。您可千万别多想，好好养着身子才是正经。”


    慕容朝听着，眼泪流得更凶，但这回，除了委屈，似乎又多了一丝酸楚的期盼。


    可这期盼刚冒头，又被更深的恐惧压下去，万一呢？万一孩子生下来，不是他的……他会不会真的就不要她了？


    这个念头日夜折磨着她，让她寝食难安。


    她想过去找裴照问个清楚，可又怕一旦去了，更是跳进黄河洗不清，让楚言凛更误会。


    这种不上不下、提心吊胆的日子，简直是一种煎熬。


    ……


    几天后，煜王府


    秋高气爽，阳光正好。


    楚明昭在王府后花园的草地上铺了厚厚的软毡，陪着三个快八个月大的儿子玩耍。小家伙们长得结实，早就不满足于爬行了，一个个撑着胖嘟嘟的小胳膊小腿，颤巍巍地想站起来，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活泼极了。


    张嬷嬷、苏荷，还有几个得力的丫鬟围成一圈，小心看护着，生怕小主子们磕着碰着。


    饶是人多，楚明昭也累得够呛，刚把这个抱起来，那个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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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爬远了，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二宝，你别跑。”


    “小宝，快到娘亲这里来。”


    正玩得热闹，忽见顾玄煜身边的贴身侍卫夜影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慌乱。


    “王妃！”夜影单膝跪地，声音急促。


    楚明昭心里咯噔一下，笑容瞬间凝固，怀里抱着的小儿子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停下了玩闹。


    她强自镇定，但声音已经不稳：“夜影，出了什么事？可是王爷……”


    “王爷**了！”夜影抬起头，眼中满是后怕和焦急，“就在从兵部回府的路上，当街**。刺客有备而来，身手狠辣，我们的人一时不察……”


    楚明昭只觉得眼前一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她用力抱紧怀里的孩子，指尖冰凉：“王爷呢？王爷怎么样了？”


    “王爷无恙！”夜影连忙道，“只是……只是当时情况危急，裴家的大小姐……裴静姝正巧路过，扑出来替王爷挡了一刀！伤势不轻，王爷已亲自将人送回裴府救治，并命属下立刻回来禀报王妃，请王妃……务必去一趟裴府。”


    裴静姝？替顾玄煜挡刀？


    楚明昭脑子里嗡的一声，方才的惊慌瞬间被一股冰冷的疑虑和警觉取代。


    顾玄煜身手如何，她再清楚不过，寻常刺客岂能轻易近身？即便真有凶险，他身边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就那么巧，裴静姝会正巧路过，还奋不顾身地扑出来挡刀？


    这绝不是什么巧合。


    只是这当街救人，属实赖不掉。


    这是裴家，或者说，是某些人精心策划的又一步棋。


    楚明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怒和寒意，将怀里的孩子交给张嬷嬷，站起身来。阳光照在她脸上，方才的温柔慈爱已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沉静的冷冽。


    “备车，去裴府。”她声音平稳，让苏荷带上药箱，“另外，立刻派人去查，今天行刺的刺客，一个都不许放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查清楚裴静姝今日为何会恰巧出现在那条路上，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


    “是！”夜影领命，迅速退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