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隅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像是蒙上了层厚厚的雾。


    视线模糊且重影得厉害。


    周围充斥着尖叫，助理迅速掐断直播。


    刺耳的电话铃声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冲击着他的感官。


    他肩膀被一股力量稳压住，才没有软下去。


    于星舟坐在他旁边，递来杯热水。


    徐姚带着公关部赶来，气还没喘匀就立刻指挥发声明。


    “这种情况很恶劣，声明注意安抚粉丝情绪，”徐姚交代完后，对着几人说，“你们都把微博卸了，公司会运营账号。”


    于星舟急声道：“姚姐，为什么不报警啊？一隅他——”


    “我当然知道！”徐姚一吼，“但现在一旦报警这事兜都兜不住，要是对面势力比我们硬，你们还想不想混！”


    于星舟被噎得满脸通红，低头不语。


    “我没事。”顾一隅嗓子还哑着，“恶作剧而已。”


    “你还没事？要不是凛然拉着你，你早就把地砸个洞了。任新安同样来气。


    顾一隅强忍着胃里的不适，抬眼看向坐在他对面的人。


    江凛然一直盯着门外，碎发遮挡下的眼眸显得格外阴沉，气压低得能冻死人。


    见着他下颚和脖子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顾一隅咽了下喉，扯过湿纸巾递去：“血，擦了。”


    举着发酸，正要收回去，一股冰凉感蹿了上来。


    顾一隅手一抖：“你干......”


    “你手上有血，脏。”


    ？


    顾一隅想甩开，但江凛然握着他手腕，手上动作轻得像棉花。


    “等会儿再好好洗吧。”


    江凛然就着这张湿纸巾，随意在自己脖颈上蹭了几下。


    湿巾被浸得透红，铁锈味重新弥漫，让顾一隅心里发毛。


    “姚姐！揪出那个人了！”


    孟晓晓带人跑过来，手上资料差点飞一地。


    凌晨十二点半。


    Vita围坐在一起，反复观看调出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一个穿着印有“快递员”黑色T恤的男子在大货车面前徘徊了会儿，跟着工作人员混进公司，在卸货时将箱子放在Vita的专属区的货架上。


    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


    公关部经过初步筛查，推断此人对公司内部较为了解或有内线接应，否则很难得手。


    “我们最近没招惹谁吧，”于星舟纳闷，“最近的活动我们都跟别的岔开了啊。”


    任新安：“只要掀了浪花，就会被搞。”


    顾一隅盯着定格画面，想辨认出这人的样貌。


    但对方包裹得太严实，根本看不到脸。


    “姚姐，声明已经发了，要现在报警吗？”孟晓晓问。


    徐姚仍盯着屏幕。


    顾一隅见没人说话，开口：“他主要针对的是我。”


    全队只有他收到了那种东西，顺带着火蹦向江凛然，主击目标就是绑CP的决策。


    不是单激推就是黑粉。


    跟拍悬疑片似的。


    “你没和谁有矛盾啊，除了......”于星舟说一半刹车，和任新安同时看向一人。


    江凛然压下一边眉。


    两人又把头转回去：“......”


    江凛然深叹一口气，上手将监控画面放到最大。


    顾一隅很想说他早看半天了，但他离自己太近，便把话咽了下去。


    江凛然调着帧率，终于卡出一帧能捕捉到的画面痕迹。


    极低的鸭舌帽下，能隐约看到那人的一只眼和有伤的侧颧，还有黑色口罩上的字母“F”。


    江凛然手一顿。


    “怎么了？”顾一隅小声问，“有发现？”


    “没，太糊了。”


    “行了，当侦探呢，”徐姚打着电话，“公司报警了，明天去一趟。”


    她安排好人手值守，催促他们去休息。


    孟晓晓踏出门又折回来：“你不睡吗姚姐？”


    “我要现在睡，天就真的塌了。”徐姚摆手道，“送你回去吧，晚些再说。”


    徐姚带人走后，房间无比安静。


    顾一隅在洗澡，江凛然和任新安在收拾烂摊子。


    准备离开时，任新安终于说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互盯了会儿，江凛然吸了口气，靠着桌：“我看到那人的口罩上，印着logo。”


    “什么logo？”


    “可能是徐海的人，也可能是粉丝。”


    “不就是FIX吗？不用这么委婉。”


    “不确定，等警方结果。”


    任新安沉默了。


    要不是江凛然多看了几眼，完全没注意他的反应。


    “......队长。”


    “没事儿，”任新安抹了把脸，“你跟姚姐说了么？”


    “晚点说。”


    任新安点点头，咬着牙：“对不起，没把你们保护好。”


    说完，他让人早点休息，转身走了。


    “任新安，”江凛然叫住他，“队长只能你来当，你也是个好队长。”


    任新安愣了，随即失笑：“你这小子......”


    他还没见过江凛然这般。


    这人还是有点人味的。


    他笑了，拍了拍江凛然的肩，回房。


    江凛然关了客厅的灯，洗完澡就回卧室待着写日记。


    他听到门被轻推开。


    停笔，合页。


    “江凛然。”


    顾一隅探出半个头：“你……还不睡吗？”


    江凛然取下镜框，起身走向他，靠着门框：“哥又来邀请我啊。”


    顾一隅感觉自己脑子废了才会来叫人。


    可是他不知道原因。


    也许是后怕，也许因为别的。


    总之他睡不着。


    可能他养成了28天都和他一起的这个习惯。


    他想找个人陪着。


    然后他就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江凛然房门前，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时，已经脱不了身了。


    很奇怪。


    屁大点事。


    “走了。”顾一隅说着就要转身。


    “进来吧。”江凛然侧身腾路。


    顾一隅犹豫着：“我......”


    “我怕。”


    江凛然打断他，声音低了下去：“哥留下来陪我，行么。”


    顾一隅清嗓：“行。”


    他再次来到这房间。


    东西照常少得可怜。


    “我再拿床被子。”江凛然理着床被。


    顾一隅这才注意到，江凛然手背上有道划过的红痕。


    盒子里有刀片？


    “你手怎么了？”顾一隅问。


    江凛然语气毫无波澜：“不是你抓的？”


    “啊？”


    好像是刚才抓了他一下。


    啧。


    “我去拿药——”


    “不用，快愈合了，”江凛然道，“你又不是猫。”


    “。”


    屋内的灯很暗，只能依稀勾勒出物体的轮廓，反倒显得窗外的灯像暗中监视的鹰眼，洞察万物。


    顾一隅盯得久了，只觉得后背发凉。


    “两点了。”


    身后的声音响起。


    顾一隅转过身，见江凛然倚着桌，双手环抱，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侧脸。


    “我睡不着，”顾一隅望着窗外，“但我不是怕。”


    只是他有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自从江凛然和他在一起，这人总是会受点伤。


    每次都因为他。


    自己跟个克星似的。


    “那个人，不是你粉丝吧。”顾一隅说。


    江凛然嗯了声，将窗关上，倒水：“有什么想法？”


    “乱猜的，”他说，“如果是你粉丝，这种做法很蠢。”


    “不排除。”


    “所以不确定。”


    “......”


    不敢回忆太久，越想心脏越痛。


    “别想了，就你这脑子能想出什么。”


    顾一隅头被人一按。


    他想拍开，但没力气去争辩。


    下巴又被挑起，他整人瞬时清醒。


    “睡不着就躺着。”


    “不还手就得寸进尺是吧？”


    顾一隅终于拍开他手，喝下江凛然倒的水，把自己摔进床里。


    本来毫无睡意，但江凛然的床像洒了安眠药，熟悉的冰川黑松露浸过肺，让人犯困。


    闭上眼前，他看到那人拿起手机往外走，他想问什么，但意识越来越模糊。


    -


    次日一早，公司门口停满了车。


    Vita几人的黑眼圈快挂在下巴去了。


    徐姚叮嘱看情况说话，戴上墨镜，让孟晓晓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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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往里走。


    顾一隅昨晚是睡着了，但多梦。


    一遍遍重演当时的情景，又醒不过来。


    还不如通宵。


    车开不进去，保安疏散了通道，可Vita一下车，媒体又涌了上来。


    “经纪人能说一下昨晚发微博的后续么？”


    “请问粉丝送礼经过筛查为什么还出现了此情况发生？”


    “艺人们还好吗？作案者身份有线索了吗？”


    “......”


    “不要怼脸拍！给艺人们让条路！”


    “请不要用闪光灯谢谢！”


    镜头和嘈杂的人声将顾一隅包围，耳朵开始发疼。


    甚至有人从缝隙中伸手抓他的衣服。


    他戴着口罩，只觉呼吸困难。


    “有消息传开投递礼物的人是Fix派的，请问属实吗？”


    顾一隅一滞，微瞪了眼：“你......”


    仅半秒的异常举动，让娱乐媒体更兴奋地开启闪光灯。


    忽地，掌心被握住。


    一道身影挡在他面前。


    江凛然没开口，只是压低眉眼盯着那个记者。


    或许是那眼神太过骇人，记者下意识后退了步。


    之后顾一隅就像木偶般拉进了公司。


    大厅人多，一看到Vita，议论声戛然而止。


    徐姚带人直上楼，却被人叫住。


    看到是谁时，Vita各自站在徐姚两侧。


    “小姚，事儿我听说了，你们没事吧？”


    郑文海走了过来。


    “海哥，”徐姚微点头：“恶作剧而已，我我艺人没那么弱。”


    “我看一隅脸色不太好，今天还能工作么？”


    顾一隅想起记者的提问，揣测几番开口：“谢谢海哥关心，工作是本职，就因为这事儿搞得要退圈，也太便宜背后那人了。”


    本以为徐姚会打圆场，但她没任何动作，径直带人走掉。


    “在外面别说这件事，心里明白就行。”徐姚说。


    “什么意思？难道真是他们——”


    “星舟。”


    任新安摇头道。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Fix的人正站在转角处打电话。


    顾一隅胸口闷得慌，侧过眼却见江凛然跟他盯着一个方向。


    他没开口，跟着去往懂事办公室。


    警察还在里面等着。


    做完笔录，警方和公司公关部对接后，查出来的结果一致。


    “所以这人是Fix安排的，那就说通了，”于星舟说，“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吧？”


    顾一隅耸着肩：“找个人干，以他的地位不是不可以。”


    “他不敢，背后的人不一定。”江凛然沉道。


    顾一隅抿着嘴。


    总觉得江凛然这几天话异常得多。


    董事把烟一掐，让人叫郑文海上来。


    江凛然扔下句接水，转身出门。


    此时徐姚也让Vita避嫌，顾一隅立马动身。


    于星舟起初想扒门外听，但被队长拉去茶水间。


    顾一隅凭直觉拐向另一边，正要下楼时见江凛然靠着栏杆，像在等人。


    顾一隅连忙贴墙躲着。


    “凛然，你怎么在这儿？”


    听见声音，顾一隅探出点头。


    “我不在这儿，有些话大概永远没机会说。”


    郑文海脸色微变，但还是笑着：“什么意思？”


    “你也应该觉得，那方法很蠢。”


    “想把我挤走很容易，但是把我们挤走，”江凛然见着他反光的头顶，沉道，“比你长出头发的概率还小。”


    “你——”


    “我们人气是没你们足，”江凛然微俯身，“但人气，它拼不过资本。”


    说完，江凛然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弧度，让路。


    郑文海刚开口，董事就开门催他进去。


    顾一隅往里靠着，等人走了才敢喘气。


    他不明白江凛然为何直面郑文海。


    单纯的鲁莽撒气不是他的性格。


    对话听得他模模糊糊。


    但又很爽。


    决定打探，一个跨步就撞上了人。


    “哥。”


    轻而低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顾一隅一抖，正对上江凛然垂眸看来的视线。


    江凛然勾上他手指，平静道：“舍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