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黎明，被三百铁骑的肃杀之气，撕开了一道冰冷的口子。


    篝火的余烬尚有余温，但那深入骨髓的阴寒，却已然被一股更加炽热的、名为“阴谋”的火焰所取代。


    “林大人一切已按您的吩咐准备妥当。”


    周烨那张如同刀削斧凿般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但那双冰冷的虎目在看向林渊时却是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


    一夜之间，这个看似文弱的少年，不仅用一场匪夷所思的豪赌，收服了五千叛军更是将一张足以让宰相与西厂，都陷入疯狂撕咬的死亡之网，悄然撒下。


    这份心智这份胆魄早已超出了他对一个“棋子”的认知。


    “有劳周都尉了。”林渊点了点头他的脸色依旧带着几分失血后的苍白，但那双瞳孔最深处，残留着淡淡血色的眸子却是平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渊。


    他转过身看向那位同样一身戎装气势如渊的“北地雄狮”。


    “萧将军接下来中军主力便拜托您了。”


    “放心。”萧启元那洪亮的声音带着一股沙场老将，特有的豪迈与自信“老夫会将这出，‘兵临城下’的大戏给你唱得足够，响亮！”


    他看着林渊，那双燃烧着赫赫神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真正的欣赏。


    “倒是林大人你此去归雁城孤身百骑深入虎穴万事小心。”


    “虎穴？”林渊笑了那笑容自信而又带着几分，莫测的寒意“对别人而言或许是。但对我而言……”


    “那里，是我的主场。”


    说罢他不再多言猛地一挥手！


    “第三百户所随我出发！”


    “是！”


    一百名，早已整装待发的锦衣卫缇骑，齐声应诺！他们看着林渊的背影那眼神早已没有了昨日的怀疑与紧张，只剩下了一种近乎于盲从的狂热与崇拜！


    “驾！”


    一百铁骑连同那辆载着玄铁重棺的诡异马车，如同一柄黑色的、锋芒毕露的**脱离了大队划破了荒原的晨雾，朝着归雁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周烨与萧启元，并辔立于高坡之上静静地注视着那支正在不断远去的孤军。


    “此子，非池中之物。”


    许久，萧启元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句发自肺腑的感慨。


    周烨，没有说话。


    他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那柄陆炳赠予他的绣春刀，那双冰冷的虎目之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无法看透的……


    迷茫。


    ……


    归雁城。


    这座，位于大干王朝最北端与瓦剌草原仅仅一山之隔的边陲重镇，与中原的任何一座城池，都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江南的温婉也没有京城的威严。有的只是一种用风沙与鲜血浇筑而成的最，原始也最狂野的……生命力。


    高大厚重由整块黑曜石堆砌而成的城墙之上刀痕箭孔密如蛛网。城门口汉人胡人穿着各色皮裘的草原，商人与那些眼神如同饿狼般的江湖，刀客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混乱而，又充满了活力的洪流。


    当林渊率领着一百名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缇骑，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时。


    那原本嘈杂的城门口竟是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的人，无论是正在讨价还价的商人还是那些桀骜不驯的刀客皆是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了那支散发着冰冷肃杀之气的……


    皇家鹰犬。


    “锦……锦衣卫？”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看那旗号似乎还是钦差的仪仗！”


    窃窃私语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之中疯狂地蔓延。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深深的警惕与不安。他们知道这群只会带来死亡与灾厄的“，朝廷走狗”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座，素来有“三不管”之称的法外之地！


    “站住！”城门口一队身穿黑色皮甲气息彪悍的城防，军上前拦住了林渊的去路。


    为首的是一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独眼校尉。


    他看着林渊，又看了看他身后那辆，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玄铁重棺那只独眼之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一种属于边军的最纯粹的警惕与杀意。


    “来者何人？可有，通关文牒？”林渊勒住马头他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缓缓地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圣旨，也不是令牌。


    而是一封，用大红色洒金信笺，精心包裹着的……


    婚书。


    他将婚书递给了身旁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抬棺人”秦一。


    秦一翻身下马缓步上前将那封足以让整个北地都为之彻底震动的婚书，递到了那独眼校尉的面前。


    “我家大人，林渊。”


    秦一的声音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特来迎娶贵城‘四海商会’秦晚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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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


    此言一出整个城门口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的人皆是目瞪口呆！


    他们想过无数种锦衣卫前来的可能。


    查案？


    抓人？


    甚至是，平叛？


    却唯独没有想到对方竟是来……


    提亲的？


    那独眼校尉也是彻底地愣住了。


    他将信将疑地接过了那封散发着淡淡墨香的婚书，缓缓展开。


    只看了一眼他那只本就狰狞的独眼便猛地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那婚书之上不仅有林家与秦家双方的生辰八字更是盖着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


    “四海商会”的，鎏金火漆印！


    “这……这……”


    他看着林渊又看了看那封货真价实的婚书那颗早已被鲜血与杀戮，磨砺得坚如磐石的大脑在这一刻竟是彻底地一片空白！


    然而，就在他不知所措准备派人去向“四海商会”求证之时。


    一道清脆的如同黄鹂出谷般的却又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女子声音，却是从城楼之上，缓缓传来。


    “让他进来。”


    众人闻言皆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只见那高大的布满了刀痕箭孔的黑色，城墙之上不知何时竟是悄然站着一道，火红色的如同烈焰般骄傲的身影。


    那是一名，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女子。


    她身穿一袭，与这座边陲重镇格格不入的华丽的火凤长裙身披一件由纯白狐裘制成的名贵披风。


    她的容貌，极美。


    却不是那种江南女子的温婉也不是京城贵女的雍容。而是一种如同雪山之巅那朵迎着凛冽，寒风骄傲绽放的……雪莲花般冷艳，而又锋芒毕露的美！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那双如同，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穿过了数十丈的距离，穿过了那三百缇骑的肃杀之气直接落在了那个同样在静静地注视着她的……


    青衣少年身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许久那女子才缓缓地再次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又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那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无尽的……


    讥讽。“我道是谁原来是我那位素未谋面，却早已名动京城的……”她顿了顿，红唇勾起一抹足以让冰雪都为之融化的绝，美的却又冰冷刺骨的笑容。


    “夫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