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残月的惊呼如同一根冰冷的钢针，刺破了林渊脑海中那片无边无际的血色幻象。


    他猛地回过神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疯狂地擂动着胸膛。


    那股从血脉深处逆流而上的、充满了暴戾与杀戮气息的洪流虽然退去却依旧在他四肢百骸的经络中留下了冰冷的如同毒蛇爬行过的痕迹。


    “我没事。”


    林渊抬起手，阻止了正欲上前的残月。


    他用拇指，缓缓拭去鼻下的那一抹温热粘稠，看着指尖那缕在晨曦下，折射出诡异暗金色泽的鲜血，那双深邃的眸子第一次被一片深不见底的阴霾所笼罩。


    书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太子朱宸雨化田萧启元这三位站在大干王朝权力顶端的巨擘，皆是神情凝重地看着他那眼神复杂难明。


    他们都看到了。


    看到了他方才那瞬间的失神，看到了他那惨白如纸的脸色更看到了那抹极不寻常的……暗金色血液。


    “林渊”太子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那双温润的眸子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你的身体……”


    “劳殿下挂心，不过是连日劳顿，有些气血攻心罢了。”林渊直起身，那张苍白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抹平静的笑容“不碍事。”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短短一瞬，是何等的凶险。


    那不是幻觉。


    那是，警告。


    是一个，来自他血脉最深处的、古老而又残酷的警告。


    “天狼之血既是钥匙也是……诅咒。”石先生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如同魔咒，般再次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现在才明白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这份传承自先祖的血脉，赐予了他远超常人的智慧与力量却也同样在他体内埋下了一颗随时都可能引爆的……**！


    每一次当他的情绪达到极致的愤怒兴奋或是精神处于极度的疲惫与算计之时，那股蛰伏于血脉之中的暴戾力量便会蠢蠢欲动试图冲破理智的牢笼将他彻底吞噬！


    静心阁的死局西山的豪赌天牢的劫杀宰相府的对峙……


    这一夜，他看似将所有人都**于股掌之间，将整个京城的棋局，都彻底掀翻。


    但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而这代价便是他自己的……神魂。


    “时辰，差不多了。”


    雨化田那沙哑的声音，幽幽地响起。他那双妖异的凤眼，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渊那眼神意味深长“再不去可就赶不上严阁老那场为你我精心准备的‘自尽大戏’了。”


    林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体内那依旧在隐隐翻腾的气血。


    他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他对着太子，深深一揖。


    “殿下接下来便看您的了。”


    太子看着他那苍白却又写满了决然的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放心去吧。”他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这东宫孤为你看好。”林渊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间，见证了太多阴谋与结盟的书房。


    残月，紧随其后。


    当二人，重新沐浴在黎明那清冷的晨光之下时，残月那冰冷的声音才从身后轻轻响起。


    “大人，您的眼睛……”


    林渊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走到庭院之中，那一方用来观赏锦鲤的池水之旁缓缓地低下了头。


    只见，那清澈的池水倒影之中，自己那双本该漆黑如墨的眸子，其瞳孔的最深处竟是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抹如同红宝石般妖异的……


    淡淡血色。


    虽然极淡，但在这晨光之下却依旧清晰可见。


    林渊的心，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那股来自血脉的“诅咒”，并未真正退去。


    它只是暂时地潜伏了下来。如同一条最阴狠的毒蛇等待着下一次，给予自己致命一击的机会。


    而今日的早朝，那座汇聚了整个天下，最顶级权谋与杀机的金銮殿无疑便是它最好的……猎场。


    “有办法，遮住吗？”


    林渊的声音，有些沙哑。


    残月沉默了片刻从怀中取出了一只小小的瓷瓶。


    “这是‘清心露’。”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虽不能根治但应当可以暂时压制您眼中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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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


    林渊接过，将那冰凉的药液，滴入眼中。


    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驱散了那股暴戾的血色。


    他再次看去池水倒影之中那双眸子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平静。


    “走吧。”


    他直起身，那张苍白的脸上重新戴上了那副古井无波的属于顶级棋手的面具。


    “该去看一场百年难遇的……好戏了。”


    金銮殿。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


    整个大殿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瞥向了那个跪伏于大殿正中身穿囚衣须发散乱却依旧身形挺拔如松的……


    “北地雄狮”，萧启元。


    龙椅之上，大干皇帝朱厚熜面无表情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


    而在他的身侧，司礼监掌印太监曹正淳，正用他那尖细的、足以刺破人耳膜的声音宣读着一份由六部九卿上百名官员联名上奏的……


    罪己书。“……臣等识人不明被奸佞蒙蔽误信，镇北军主帅萧启元勾结东宫意图谋反，之谗言险些酿成千古奇冤动摇国之，根本……”“今幸有陛下圣明洞察秋毫，方使沉冤得雪奸佞伏诛……”“臣，等罪该万死恳请陛下降罪！”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


    以宰相严嵩为首的百官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臣等，罪该万死！恳请陛下，降罪！”


    山呼海啸般的请罪声，响彻了整个金銮殿！


    那场面壮观而又滑稽。


    仿佛昨日那些叫嚣着要“清君侧”逼太子退位的不是他们。


    仿佛陈啸那颗尚在京城之外示众的头颅与他们没有丝毫的关系。


    皇帝，依旧没有说话。


    他只是，用他那双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跪伏在自己脚下的这群大干王朝最顶尖的……


    戏子。


    许久他才缓缓地将目光移向了那个一直如同局外人般，静立于百官末位的……


    青衣少年。


    “林渊。”


    他的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