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卷地，吹得那面绣着狰狞狼头的黑色大纛，如同地狱招魂幡般猎猎作响。


    五千精锐边军组成的钢铁洪流，正以一种足以碾碎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姿态，从地平线的尽头，缓缓压来。


    肃杀之气，凝如实质。


    高坡之上，三百锦衣卫缇骑已然重新上马结成了最紧密的防御阵型。


    但他们那紧握着绣春刀的手，和胯下战马不安的嘶鸣，却暴露了他们内心深处，那无法抑制的恐惧。


    三百对五千。


    这是一场，连神佛都会绝望的**。


    周烨那张如同刀削斧凿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只有属于军人那最纯粹的、玉石俱焚的决然。


    他已经做好了为陛下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准备。


    然而，林渊那句“玩一场大的”，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他那早已准备赴死的心湖之中，激起了滔天的波澜。


    他猛地转头，那双冰冷的虎目，死死地盯著身旁这个看似文弱的少年声音如同两块钢铁在摩擦。


    “说。”


    一个字简洁却又重如泰山。


    “陈啸骄兵悍将如今大权在握又自以为将我们堵死在此，正是他最志得意满，也最掉以轻心的时候。”


    林渊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猎手，审视着远方那片正在不断逼近的、遮天蔽日的烟尘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种足以让血液都为之沸腾的疯狂。


    “他五千大军看似势大却是步骑混编。为求速战，其前锋必然是轻骑，而中军与步兵主力，则会被远远甩在身后。”


    “这，便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伸出手，指向了侧翼不远处，一道被连绵的丘陵所夹峙的、狭长的天然沟壑！


    “周都尉我需要你率领二百缇骑立刻进入那道沟壑之中，隐蔽待命！”


    “而我”林渊的眼中燃起了一股灼热的、足以将整个荒原都点燃的火焰，“将亲率剩下的一百骑向东佯装突围！”


    “什么？”


    此言一出，即便是见惯了生死，心志坚如磐石的周烨那双虎目之中也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


    分兵？


    在这种绝对的劣势之下，还要分兵？


    而且，是让他这个主帅去埋伏却让林渊这个文官，去执行最危险的、几乎是必死的诱敌任务？


    这，简直是疯了！


    “大人，不可！”一名锦衣卫千户忍不住出言劝阻“一百骑对上数千叛军与送死何异！”


    “死？”林渊笑了那笑容自信而又张狂“我若想死又何必等到今天。”


    他看着周烨，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洞悉人心的智慧光芒。


    “陈啸的目标，是我。只要我现身，他必然会亲率麾下最精锐的狼骑，前来追杀。”“届时他的中军必会与前锋脱节，侧翼也将会彻底暴露在都尉你的兵锋，之下！”


    “我要你做的，不是与他决战。”


    林渊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刀锋般锐利！


    “我要你，在我将他引开的那一瞬，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尖刀从侧翼狠狠地凿穿他的中军！”


    “目标，只有一个！”


    他伸出手指遥遥地指向了远方那面，在烟尘中若隐若现的、绣着狰狞狼头的黑色大纛！


    “斩将！夺旗！”


    “轰！”


    最后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周烨，以及在场所有锦衣卫缇骑的心头！


    他们一个个，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那颗早已被绝望所占据的心在这一刻竟是不受控制地剧烈地狂跳起来！


    疯了！


    这个少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竟是要用区区三百骑，去行那“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只有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惊天豪赌！


    然而，不知为何看着他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听着他那充满了绝对自信的声音，他们那本已冰冷的血液竟是奇迹般地再次变得滚烫！


    周烨死死地盯着林渊，他那双冰冷的虎目之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他知道，这是一个九死一生的计划。


    但他也同样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许久，许久。他那张如同刀削斧凿般的脸上竟是缓缓地绽放出了一个狰狞而又快意的笑容！


    “好！”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竟是翻身下马对着林渊行了一个，标准的属于军人的抱拳礼！


    “林大人此战我周烨听你号令！”


    “但那一百骑由我亲自去！”


    “你，留守中军！”


    “不。”林渊摇了摇头他的回答干脆利落“这天下只有我能让陈啸那条疯狗，不顾一切地追上来。”


    “你也只有你才有能力在我为你创造出的那短短十个呼吸的机会之中，凿穿他的中军大阵！”二人相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只有真正的豪杰，才能看懂的惺惺相惜的决然！


    “保重！”


    周烨不再多言他转身上马猛地一挥长戈！


    “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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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户所随我来！”


    “第三百户所，听从林大人号令！”


    说罢他再不回头率领着二百名神情肃穆的锦衣卫缇骑，如同一股无声的暗流，悄然没入了那道狭长的沟壑之中。


    高坡之上只剩下了林渊和那一百名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的缇骑。


    “弟兄们，”林渊勒转马头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一百张，年轻而又写满了紧张的脸，“怕吗？”


    无人回答。


    但那紧握着刀柄的手，和那急促的呼吸，却早已说明了一切。


    “怕，就对了。”


    林渊笑了那笑容在漫天的烟尘之下显得格外灿烂也格外疯狂。


    “因为很快怕的就该是他们了！”


    他猛地抽出腰间那柄由皇帝亲赐的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尚方宝剑！


    剑锋，斜指苍穹！


    “告诉我你们是谁？”


    他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那一百名本已心存死志的缇骑，在看到那柄代表着天子亲临的宝剑时那双眸子里竟是瞬间燃起了一股名为“忠诚”的、狂热的火焰！


    他们猛地挺直了胸膛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锦！衣！卫！”


    “很好！”


    林渊的眼中，战意滔天！他猛地一夹马腹一人一骑竟是率先，朝着那片足以吞噬一切的钢铁洪流，发起了决绝的**般的……冲锋！


    “随我！”


    “赴死！”


    “轰！”


    一百缇骑，再无半分犹豫！


    他们紧随其后，如同一柄黑色的决绝的箭矢划破了这片苍凉的荒原！


    “哈哈哈！林渊小儿，你终于肯出来受**！”


    远处叛军阵中陈啸看着那一百骑不自量力的身影，发出了得意而又残忍的大笑！


    他猛地一挥手中的狼头大刀，对着身旁那早已饥渴难耐的亲卫狼骑，厉声喝道！


    “全军，压上！”


    “给我将他们碾成肉泥！”


    然而，就在他下达命令的那一瞬！


    他身旁，一名负责了望的斥候，那张总是带着几分警惕的脸上，却是猛地一变！


    他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地盯著林渊那支小队的身后，那片看似平静的狭长的沟壑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惊惶！


    “将军，不对劲！”


    “那里……”


    “有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