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人定胜天

作品:《被儿女冻死后,窝囊老爹重生了

    那一瞬间的寂静,比之前任何一次轰鸣都更具力量。


    时间仿佛被那一声巨响拉成了一根绷紧的弦,所有人的心跳都停在了最高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灼热的金属腥气,混杂着令人牙酸的嗡鸣余音。


    上百道目光,如探照灯般聚焦于一点,死死钉在那根微微颤抖的钢钎尖端。


    裂纹。


    一道纤细如蛛丝,却又顽固得如同刻在金刚石上的裂纹,从那个浅浅的凹坑中心,蛮横地撕开了一道生命的缝隙。


    它很小,小到微不足道。


    可它又很大,大到足以撑开一片名为“希望”的天空。


    “吼!”


    一声不似人言的、压抑到极致的咆哮,猛地从陈一刀的喉咙深处炸开!


    他扔掉手中用来稳住钎身的铁钳,魁梧的身躯剧烈颤抖,竟是像个孩子一样,用那双被震得鲜血淋漓的拳头,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胸膛。


    这声咆哮,如同一颗投入**桶的星火,瞬间引爆了全场。


    “开了!真的开了!”


    “**!看见没有!裂了!它**裂了!”


    “天呐……”


    压抑的惊呼迅速演变成了一场山呼海啸般的狂潮。


    工人们状若疯魔,他们互相拥抱着,嘶吼着,一些饱经风霜的老匠人,甚至直接瘫坐在地,用那双布满油污和伤痕的手捂住脸,任由滚烫的泪水从指缝间奔涌而出。


    那不是一道裂纹。


    那是被压在他们心头几十年的憋屈、是等级森严的制度、是“工人就该听指挥”的铁律,被他们亲手砸开的第一道缺口!


    赵立本老爷子踉跄着上前,他几乎是扑到了那扇冰冷的炉门前。


    他从怀里掏出一副老花镜,戴上时,那双拿了一辈子精密卡尺的手,抖得几乎不成样子。


    他凑上前去,脸颊几乎要贴在钢板上,仔仔细细地审视着那道裂纹,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好……好啊……”


    老人家的嘴唇哆嗦着,浑浊的老眼里,泪光与炉火交相辉映,“好一柄凡人之锤!”


    他猛地直起身,那略显佝偻的腰杆在这一刻挺得笔直,一股属于技术宗师的绝对自信与威严,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转过身,面对着沸腾的人群,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断喝。


    “都嚎够了没有!”


    声浪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这才刚刚开始!”


    赵立本手中的铁棍重重顿地,“第一根钢钎已经崩刃,换第二根!检查摆锤支架,重新校准角度!所有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命令清晰而果决,不带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刚刚还沉浸在狂喜中的工人们,如同被瞬间点醒,那股狂热的情绪迅速转化为一股更加坚韧的力量。


    他们擦干眼泪,吼叫着冲回各自的岗位。


    战斗,进入了它最残酷,也最壮丽的阶段。


    一个恐怖而单调的循环开始了。


    “准备——放!”


    随着赵立本一声令下,那颗狰狞的巨锤呼啸而下,狠狠撞击在崭新的钢钎尾部。


    铛!


    震耳欲聋的巨响再次炸开,火星四溅。


    炉门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艰难地向前延伸了一丝。


    “换钎!”


    陈一刀咆哮着,与两名工人合力,用铁钳拔出那根已经被砸得卷刃、通体滚烫的钢钎。


    另一边,早已准备好的第三根钢钎被迅速递上,精准地卡入刚刚砸出的凹坑之中。


    “校准!”


    赵立本亲自上前,用标尺测量角度,确保分毫不差。


    “放!”


    铛!


    周而复始。


    这不再是单纯的体力劳动,这变成了一场仪式,一场凡人向钢铁神明发起的、不知疲倦的战争。


    每一次撞击,都是一次冲锋;每一根崩毁的钢钎,都是一名倒下的战士。


    拉动摆锤的壮汉们,手臂上的肌肉早已肿胀得如同岩石。


    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又被灼热的空气蒸干,留下一层白色的盐霜。


    有人力竭倒下,立刻就有人从后面补上,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负责锻造钢钎的火炉,彻夜不熄。


    匠人们的眼睛被炉火烤得通红,他们却仿佛不知疲倦的机器,将一块块特种钢材送入烈焰,锤炼成军团的下一波兵刃。


    时间失去了意义。


    从清晨到日暮,又从日暮到深夜。


    废墟之上,探照灯与火把的光芒,将这片战场照得如同白昼。


    那一声声撼天动地的轰鸣,成了这片土地上唯一的心跳,沉重、固执,且永不停歇。


    临时帐篷内,路承舟早已坐起身。


    他听着外面那如同攻城战鼓般的巨响,感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有节奏的震颤,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写满了震撼与不解。


    作为一名顶尖的工程师,他脑海中理性的部分在疯狂地告诉他,这是愚蠢的,是效率低下的,是违反科学规律的。


    可他心中另一部分,却被这股蛮不讲理的、纯粹由意志驱动的力量,搅得天翻地覆。


    江卫国就坐在他对面,闭目养神,仿佛早已入定。


    “他们……会成功的,对吗?”


    路承舟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沙哑。


    江卫国缓缓睁开眼,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映着窗外跳动的火光。


    他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有时候,最先进的工具,并不是最锋利的。最坚不可摧的堡垒,也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路承舟沉默了。


    他看着江卫国那张平静的老脸,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所信奉的那些数据、公式和图纸,在这个老人构建的世界里,或许并不是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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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真理。


    就在这时,外面那持续了整整一天的、富有节奏的轰鸣,戛然而止。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不适应。


    紧接着,一声响彻云霄的、夹杂着狂喜与不敢置信的嘶吼,划破了夜空。


    “穿了!”


    轰然一声,整个厂区,彻底沸腾!


    路承舟猛地站起身,不顾伤臂的剧痛,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帐篷。


    只见熔炉之前,那扇厚重无比的圆形炉门正中央,赫然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不规则的窟窿!


    一截断裂的钢钎,正卡在洞口,仿佛一杆插在城头、宣示胜利的战旗。


    他们用了一天一夜,用上百根崩毁的钢钎,用无数人的血汗,硬生生在这座钢铁壁垒之上,凿开了一个缺口!


    陈一刀整个人都虚脱了,他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咧开嘴,无声地笑着。


    他的双手早已血肉模糊,虎口崩裂,可他脸上的笑容,却比这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还要灿烂。


    然而,赵立本却没有笑。


    老人家拄着铁棍,表情凝重地走上前,他从技术组手里接过一盏亮度最高的探照灯,对准了那个刚刚打开的洞口,将光柱猛地射了进去。


    他要看的,不是胜利的果实。


    而是这场战争中,真正的敌人。


    当那道刺目的光柱,穿过炉门,照亮了熔炉内部那片凝固的地狱时,刚刚还喧嚣沸腾的人群,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光柱所及之处,那颗巨大的、五彩斑斓的“钢铁之癌”,正静静地盘踞在那里。


    它表面光滑而坚硬,闪烁着一种混杂了金属、焦炭与硅化物熔晶的、诡异的光泽。


    它比炉门那坚韧的钢板,看起来还要坚不可摧。


    刚刚的胜利,仿佛只是撕开了恶魔的一层皮肤。


    而现在,他们将要面对的,是它那由地狱之火淬炼而成的、坚硬的骨骼。


    一股比之前更加深沉的绝望,开始在人群中悄然蔓延。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陈一刀,却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洞口前,接过赵立本手中的探照灯,亲自向里望去。


    他看得很仔细,足足看了一分钟。


    然后,他关掉探照灯,转过身,面对着一张张紧张而又惶恐的脸。


    他那张被烟火熏得漆黑的脸上,没有绝望,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一丝狰狞的、如同野兽般的笑意。


    “都看到了?”


    他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沉稳。


    “这狗东西,比咱们想的还要硬。”


    他顿了顿,环视全场,一字一句地说道。


    “但是,它也怕疼。”


    “钳工组听令,连夜给我造钻头!锻工组,把摆锤给我加固!所有人,轮班休息,吃饭!”


    “天亮之后,咱们给它做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