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九幽狱的呼吸已然不同。


    曾经充斥于此的，是绝望者歇斯底里的嘶吼与铁链拖过地面的刺耳摩擦，那是一种混乱而濒死的喘息。


    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机械般精准的、冰冷而狂热的吐纳。


    每日晨昏，不再有斗殴与抢掠。


    数千名子民会准时**于操场，在张三的带领下，面向“神殿”的方向，进行长达一个时辰的祷告与忏悔。


    他们用整齐划一的、压抑着狂喜的声调，诵读着那部刚刚被编撰出来的、名为《神罚与荣光》的简陋教典。


    食物的发放变得井然有序。


    赵旬以一种前狱卒特有的严苛，建立了滴水不漏的工分与配给制度。


    每个人，无论曾经是囚犯还是狱卒，都必须通过劳动挖掘矿石、修缮甬道或是参与军事训练来换取自己的口粮。


    多劳多得，绝无例外。


    这套规则冰冷无情，却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公平，一种在神权之下众生平等的绝对公平。


    操场则彻底沦为了陈屠的炼狱。


    他从数千人中遴选出的三百名预备战士，正在进行着一场场堪称自残的残酷训练。


    他们用血肉之躯撞击坚硬的岩壁，在没过脚踝的碎石上进行负重奔跑，或是两人一组，进行着除了不能杀死对方外再无任何规则的血腥搏杀。


    惨叫声依旧，但其中却再无痛苦，只剩下一种渴望被神注视、渴望变得更强的癫狂。


    整个九幽狱，就如同一头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深渊巨兽。


    它的每一个器官，每一条血管，都在林河这位新主人的意志下，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效率，协同运转起来。


    神殿之内，光线昏暗。


    林河端坐于黑曜石王座之上，指尖轻轻敲击着冰冷的扶手，发出极富韵律的轻响。


    他的面前，站着他新王国的三块基石负责后勤的赵旬，统领武力的陈屠，以及掌管信仰的张三。


    “说吧。”


    林河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赵旬身上。


    赵旬向前一步，他这几日明显清瘦了许多，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他恭敬地呈上一卷用囚衣布料制成的简陋图册，声音沉稳有力：“启禀神尊，所有物资已清点完毕。按照目前的消耗速度，仓库内的粮食，可供全员维持九十三天。清水储备相对充足，但……”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凝重：“但伤药，尤其是治疗外伤的金疮药和防止伤口溃烂的腐生草，最多只能支撑半月。陈屠大人的训练方式……消耗极大。”


    此言一出，一旁的陈屠立刻发出一声不满的冷哼：“神国的战士，岂能被这点皮肉之伤阻碍？意志，才是最好的伤药！”


    “愚蠢。”


    林河连眼皮都未曾抬起，两个字轻飘飘地吐出，却让陈屠那魁梧的身躯猛地一僵，瞬间噤声。


    林河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赵旬身上。


    “九十三天，半个月。这就是我们这座神国，能够存活的时间。”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可殿内其余三人，却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他们沉浸在新秩序建立的亢奋之中，却几乎忘了，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王国，实际上是建立在一片资源的荒漠之上，随时可能因为枯竭而崩塌。


    “神尊，您的荣光将指引我们！”


    张三立刻跪伏于地，狂**说道，“只要信仰坚定，神迹必将再次降临，食物与圣水会从岩石中涌出！”


    林河终于抬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扫过张三，又看了看一脸不忿的陈屠，最后重新回到赵旬身上。


    “神迹，不会凭空出现。信仰，需要现实作为根基。而武力，若无明确的方向，便只是毫无意义的内耗。”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三记重锤，精准地敲在了三人的心头。


    他缓缓站起身，踱步至殿中悬挂的一副九幽狱简易地图前。


    这地图是赵旬凭借记忆绘制的，粗糙，却标识出了每一个已知的区域。


    “我们被困在这里，像一个被封死的罐头。陆谦的统治方式，是让罐头里的食物自相残杀，从而维持他个人的稳定。”


    林河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而我的目标，不是让这个罐头内部变得有序，而是要……”


    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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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重地点在了地图边缘那片代表着未知的、漆黑的区域。


    “……找到打开这个罐头的方法。”


    赵旬、陈屠、张三三人同时一震，呼吸都为之一滞。


    “九幽狱与外界，必然存在一个固定的联络通道。”


    林博的声音变得冰冷而锐利，“陆谦和他麾下的核心狱卒，他们的食物与物资，绝不可能和普通囚犯一样。赵旬，你曾是狱卒队长，你告诉我，那条通道在哪里？”


    赵旬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正是九幽狱最核心的机密，过去由陆谦一人独掌，任何窥探者，下场都只有死路一条。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地回答：“回禀神尊……属下……属下只知道，每隔一月，会有一支神秘的运输队，从‘黑石甬道’的尽头出现。但那条甬道常年被三道精铁闸门封锁，钥匙……只有陆谦一人持有。运输队从不与我们接触，他们只是将物资卸在闸门内侧，便会立刻离开。我们……从未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黑石甬道……”


    林河的目光在地图上找到了那个位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钥匙在陆谦身上，这不成问题。”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赵旬，眼神锐利如刀。


    “我要你做的，不是去打开那扇门。我要你在下一次运输队抵达之前，给我找出来，他们除了这条路之外，是否还有备用的、更隐秘的撤离路线。”


    赵旬猛地抬头，眼中满是困惑与惊骇。


    林河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缓缓在他耳边响起：“一个如此重要的补给点，天机阁绝不会只留下一条路。他们必然会为自己的运输队，准备一条一旦发生意外，可以瞬间逃离的暗道。”


    “找到它。”


    “这，是我交给你的第一场，真正的献祭。”


    林河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赵旬，那眼神深处，却藏着一片尸山血海般的冰冷。


    “找到那条路，你将成为神国真正的基石。找不到……”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所带来的恐怖，却让赵旬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