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杨走在去实验大楼的路上，神思不属。


    沈如烟只需要花一个亿，就能让他十多年的努力化为灰烬。


    如果没有何家，李枫作为医院的院长，会认识身为普通医生的他吗？


    李枫会为他做担保，宁愿拒绝这一亿的捐赠，也要他留在医院吗？


    楚杨心里乱糟糟的。


    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一个人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要有价值。


    李枫拒绝沈如烟的捐赠，可能是良心未泯，但更多的是因为何家。哪怕没有沈如烟，这一个亿的捐赠，何家也能拿得出来。


    但，这些都不是他的底气。


    楚杨站定。


    他抬头，看着面前这座充满冰冷和科技味道的大楼，心跳加速。


    没有底气，就创造底气。


    他从来不是一个容易对困境说不的人。


    楚杨走到刷卡机旁。


    “滴——验证通过，祝你工作顺利。”


    机械音响起，楚杨怀揣热情，进入实验大楼。


    从那天起，他三点一线，宿舍、实验室、急诊部门，认识的人只能看见他匆匆的背影。


    直到，周末的上午，楚杨接到何晓夏的电话。


    “楚医生，你在哪儿？我在医院的停车场等你。”


    楚杨手中的笔一顿，下意识重复。


    “停车场？”


    何晓夏轻笑。


    “对，B4区的停车场，你不会忘了今天要去和我爷爷吃饭吧？”


    楚杨还真忘了。


    他看了眼身上的打扮，白体恤、牛仔裤、运动鞋，现在回去换，似乎来不及了。


    “何小姐，何老先生订的餐厅正式吗？”


    “普通的家常便饭，你不用有负担。”


    何晓夏还以为楚杨是不好意思，于是出言安慰。


    楚杨无奈一笑。


    算了，他穿的干干净净，不丢人。


    “好，何小姐稍等我几分钟，我很快就来找你。”


    挂了电话。


    楚杨又将实验室带出的数据誊抄一遍，东西锁进抽屉，这才离开。


    他一走，赵廷翔便从消防角冒出头，冷冷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B4停车场。


    楚杨走近，就见一个穿着红裙的女郎。


    她白皙的长腿交叉，慵懒的靠在车门边，一双会说话的含情眼，在看见他时，迸发出光彩。


    楚杨，“何小姐，让你久等了。”


    何晓夏笑了，“没等多久，我们先出发吧，爷爷已经到餐厅了。”


    楚杨点头，坐上副驾驶。


    何永泰订的是京市的一家老字号酒楼，主要做徽菜。


    两人一到地方，服务员便过来引着他们到二楼的包厢。


    这是楚杨，除了在飞机上，头一次见生龙活虎的何永泰。


    他一头银发，脸上只有些许细纹，看不出来是耄耋之年的人。他的眼睛蕴藏着智慧的光芒，看人时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楚杨很难将面前的人，跟飞机上被病痛折磨的老人联系在一起。


    何永泰见他们来了，起身相迎。


    没有半点上位者的架子。


    楚杨上前握手，“何老先生。”


    何永泰笑容和蔼，“小楚，你能来陪我吃顿便饭，我很高兴。你不必和我客气，跟着晓夏叫我爷爷吧。”


    楚杨改口的很自然，“何爷爷。”


    老字号的酒楼，布置的如山水画般。


    亭台楼阁的造景，曲水流觞的宴席，端的是赏心悦目。


    何永泰亲自斟茶，他将一杯茶放到楚杨面前，又端起一杯茶郑重道谢。


    “医生说我不能喝酒，那我就以茶代酒，感谢你医者仁心，在飞机上对我施以援救。”


    楚杨连忙双手捧着茶杯，“何爷爷，不需要这么正式，你也说了我医者仁心，治病救人是我的责任。”


    何永泰闻言，对楚杨的感官好上几分。


    他摇摇头，“一码归一码，我必须感谢你。”


    “所以我代表何家向你许下承诺，无论何时何地，你提出的任何要求，何家都能满足你。”


    何永泰说这句话时，表情诚恳。


    楚杨却只是一笑，“何爷爷，我没有什么要求。如果非要有的话……这桌上的醉蟹腌虾，带酒的菜都撤了吧。”


    何永泰一愣。


    随即畅快地笑出声。


    “你呀！”


    “小楚，你随随便便浪费一个条件，以后可别后悔。”


    楚杨坚定摇头，“不后悔。”


    “况且，你和何小姐，已经帮助我良多。我再索要更多，岂不是不知足？”


    他的诚实，让何家祖孙莞尔。


    何永泰对他的好感蹭蹭上涨。


    这是一个有分寸、不贪心的好孩子。


    值得结交。


    “听唐思君说，你在国外留学时，参加过很多医学活动，获奖无数，甚至有医学领域的顶尖实验室邀请你留下？”


    乍然听到唐院长的名字，楚杨还有些晃神。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


    “是有这件事。”


    何永泰更好奇了，“那你为什么选择回来做个医生？”


    楚杨笑笑，“何爷爷，我学医是为治病救人，留在国外，他们有多少普通人能看得起病？”


    虽说医无国界，但他更想为家里人付出一身所学。


    何永泰感慨，“唐思君说的对，你天生就是医者。”


    他看向旁边的孙女，“晓夏，你该跟小楚多学习了。”


    何晓夏莞尔一笑，“我知道了，爷爷。”


    她说话间，下意识望向楚杨，水润的眼睛晃荡着星星。


    何永泰笑眯眯道，“小楚，我有个不情之请。晓夏之后会去天协医院学习，她这人性格软，我怕她被人欺负。”


    “你有空就帮我多看着点。”


    何晓夏忐忑地看向楚杨。


    楚杨没有拒绝，“好，我会的。”


    何晓夏闻言，脸色微红，“谢谢楚医生。”


    何永泰挑眉，“怎么还叫的这么生疏忽？小楚，你可不知道，我这孙女平时对外人能说会道，也就是见到你，突然就懂得女生的矜持……”


    “爷爷！你别乱说！”


    何晓夏连忙打断，从脸红到脖子。


    楚杨轻咳两声，也不好接话。


    两个小年轻，被何永泰调侃地抬不起头。


    他才暂放老顽童的心，“好好，我不说了。”


    一顿饭，宾主尽欢。


    何永泰本打算让司机送，楚杨拒绝了。


    临走时，何晓夏忽然叫住他。


    绯红的脸，水润的唇。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的声音有些放不开，夹着些许蜜。


    “楚杨，明天医院见。”


    楚杨点头。


    何晓夏又道，“还有，爷爷说了，他让你安心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如果出现意外，何家不会袖手旁观的。”


    楚杨一愣。


    何晓夏便已经挥手道别了。


    回去的路上，楚杨还在思考何永泰话里的意思。


    还没等他想透彻，便见周敏欣脸色难看地从实验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