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这般微笑着。


    在齐麟怀里，缓缓闭上了双眼。


    那抓着齐麟的纤长玉指，失去力量垂落而下，指尖划过了血色的泥水。


    哗啦啦的血雨下得更密，顺着她的白色发丝、脸颊、玉颈而滑落。


    明明是气血旺盛，如若无暇白玉般的娇躯，却在失去温度。


    “凰曦……”


    一口悲气堵在喉间，齐麟的手掌捧着她那晶莹剔透的脸颊，碰上的唯有她皮肤透出的、如同玉器埋进冻土般的冰寒。


    “她已经死了。”


    背后那剑柄小兽声音哽咽道。


    “没有！”


    齐麟的眼眶狰狞得仿佛要裂开，却流不出一滴泪，只从齿缝挤出似野兽般的嘶声，脖颈爆出的青筋如虬龙暴起。


    “魂死灯灭，这是事实。”剑柄小兽顿了顿，“也别太伤心，她以单薄之躯、豆蔻之年，能造就如此惊天逆举，也算圆满而去。你太苍后人，会记住她的姓名……”


    齐麟抱紧着她，看向那最后残杀的修罗场，眸子里碎血浮沉。


    “好吧……”


    他轻轻拂去凰曦眉间血渍，动作很轻柔。


    一声‘好吧’，道尽了少年心中的断肠。


    三年前她便选好了这条路，齐麟纵有万千热血，也难帮她求一条生路。


    “小祖若能救她，也不用我开口……”


    齐麟心中的割裂，更在于遗憾，若自己三年前便碰上她，若黑木剑早来三年，会不会就能改变这一切？


    她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而今却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在齐麟这个岁数，明明刚懂得什么叫喜欢，却已错过，再无机会与她在雨中相拥。


    在皇宫太苍殿，她许诺明天再见。


    可她却已永远留在了今夜。


    “我答应你！”


    齐麟凝望着她，声音逐渐执着、滚烫，“有生之年，让这人间，换一副模样。”


    而今她既已灭血魔大皇子、护国教主，整个太苍国的灾祸，若再无外来势力，便已剩最后的连根拔起。


    轰——！


    轰——！


    却就在这时，竟是两场震天轰爆，在那战场正中央震开！


    那爆破的余波形成狂风，从齐麟身上卷过，刹那掀得黑发飞扬，衣衫猎猎！


    他怔了一下。


    下一瞬，他双目陡然猩红，无数血色苍龙在其中怒吼，仿佛要突破他的眼球。


    他死死盯着两场震爆之方向，焚心的恨意仿佛要烧穿了天灵盖！


    “什么？”


    那追杀残敌的唐熔煜、沈沧澜等数百老友，以及刚从唐天府冲出来的青壮年，当即眼皮狂跳，双眸震颤看向那两个浓烟卷天之地。


    其中左侧，炸上天的乃是无数的巨鼎碎片。


    “族鼎，族鼎啊！！”


    一道粗暴、沙哑的嘶吼，在那浓烟当中发出，刺破苍空。


    一个浑身是血的存在，从那浓烟当中爬出，伸手接住那血色巨鼎碎片，面色无比狰狞扭曲。


    “区区一个小国的护国阵，竟将我燃血部族传世族鼎都给毁灭了！”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轰！


    这一个浑身是血的高大存在，一脚踩在地上，战场再度巨震。


    所有人瞪大眼睛，眼神陷入了极度的扭曲之中，有仇恨，但也有恐惧。


    他，正是血魔大皇子！


    太苍凰天阵，竟没有成功灭杀他……


    虽然传世族鼎之灭，让这血魔大皇子无比震怒，但这洪鼎血魔没死，乃是事实！


    凰曦已经做到了一切，只可惜，没人能算到这血魔大皇子，身上带着疆域数十倍于太苍的燃血部族传世族鼎。


    看着那暴怒的血魔大皇子，唐熔煜和沈沧澜对视了一眼。


    他们什么都没说，默默的带着那批追杀残敌的老友，往血魔大皇子这边而去。


    他们，其实做过这种预案……


    他们不会觉得可惜！


    他们早已经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那因为族鼎破灭而心态爆炸的血魔大皇子，在怒吼之后，那暴怒的血眸，也盯上了他们！


    “呵呵……”


    他的脸上，流露出了极致的狞笑。


    “攻守易型了。”


    只见他伸出手，打了一个响指。


    在他身后的浓烟之中，萧族尸魂血三祖，一个个浑身是血，但却面如恶鬼，仇火滔天踏出！


    而在他们之后，乃是一道道恐怖的血影。


    那是一个个血魔！


    他们通过无界旗，刚来到此地，毫发无伤，目光狰狞而玩味，舔着獠牙，齐齐从浓烟中而出。


    那血海般的阴影，压在了战场上，漫天血雾席卷而出。


    根本看不清楚有多少血魔！


    滔天的杀机，亦让将老友们，以及唐天府刚杀出来的青壮年吞没。


    而那些被太苍凰天阵炸过没死绝的残军，这一刻竟狞笑而回，一个个如疯了般……他们也想报仇啊！


    “叩谢吾神，救得吾命！！”


    却有另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在另一个浓雾当中响起。


    那白发教主，亦是浑身染血，拖着一个白裙女子，在浓烟当中踉踉跄跄爬出来，状若疯狂。


    而当他看到凰曦已经永远闭上双眼时，他狂笑了起来。


    “真是愚蠢呢，一个人族小女，你凭什么和神赌命啊？？”


    “哈哈哈！”


    他白发染血，状已疯癫。


    苏怜汐跪坐在地，又一次从鬼门关前爬出来，她面容呆滞，如傻了一般。


    那白发教主再看着周围的唐熔煜、沈沧澜，看着数万拥护凰曦的所谓神都鸡犬。


    “你们，玩脱了！”


    说完那一刻，他收起笑容，变得无比肃冷、残暴，也如那血魔大皇子一样狰狞。


    “护国神教，听我号令——”


    “为神诛邪！”


    话音落下，护国神山方向的大街上，传来地震般的轰鸣。


    一个个狂热的教众，早已祭出元器，甚至激发出神继血脉，数以千计顶尖强者，朝着此地杀来。


    “神教出征，妖邪退散！”


    那些护国教徒脸上的杀机，甚至比血魔都还要残暴。


    毕竟，他们尊奉的教主，竟差点死在沈府之前啊！


    轰轰轰——


    一群白衣教众，如同剑气洪流！


    而眼前，一群残暴血魔，狞笑着，纷纷活动着身体，扭着利爪，朝着唐天府而来。


    五族恶鬼，死伤殆尽。


    然而，神魔……难杀！


    不但难杀，还更多了。


    “呼……”


    齐麟深深出了一口气。


    然后轻轻放下凰曦。


    “到我了。”


    说完，他对凰曦微微笑了一下。


    尔后转身，踏向战场。


    轰——


    地面以他双膝为圆心寸寸爆裂！


    裹着黑焰的真元如无数黑金神龙破体而出，瞬间绞碎周身百丈雨幕。


    而当少年前行时。


    那安安静静躺在血雨中的少女，眉心缓缓涌现出了一道凤凰咒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