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叶秋眉不只是废了，她还撑不住了。


    在弥留之际她死死攥住叶知命的手，瞪圆双眼：“绝，绝对别让他死轻松，要……要让他看到，以后的太苍国，五族通天，代代昌盛……”


    “哥答应你！哥也不会让你死！”


    叶知命招来一个天御境叶族女人，让她扶住叶秋眉。


    而这三位都比叶秋眉强的叶族老祖，那剑气滔天的双眼，已然将重创、失血过多、面色惨白的姜星海，视为困兽。


    “你这一生都被仇恨支配，好不容易复仇了，却也逃不过继续受难，梦想破碎的下场。”


    叶知命和另外二祖，冷冷压向了他。


    “姜星海，你真是可怜。”


    姜星海嘴角鲜血流淌，星剑丢失，踉踉跄跄让自己站着，如同喝醉了酒。


    即使如此，他却笑得更大声了。


    狂笑！


    “你错了啊，你根本不知道，我现在到底有多么爽。”


    姜星海拍着胸膛，那乱发中的星眸看着叶族三祖，以及周围其余叶族、姜氏之人，唯有豪迈之光，没有丝毫后悔。


    “你爽个屁！你一人在这孤军奋战，那沈府内一群所谓的有志之士，却连一个和你并肩作战的都没有，你难道不可悲吗？”左侧一个叶族老祖冷笑道。


    “他们懂我，你不懂！”


    姜星海嗤笑、嘲笑，那看着眼前这帮人的眼神，如此的轻蔑，如此的厌恶。


    他站不稳，脸色越来越白。


    越来越多的人，包围着他一人！


    叶族三位老祖的剑，封成了一个三角，一个个冷漠的眼神仿佛都如利剑，要将他万剑穿心。


    他的道，看起来如此的孤独。


    只有一个黑衣少年，拼命地在人群里掐着萧白骨往前冲，往他靠近……但从苍天的视角来看，这也太无力了。


    “真是无可救药，这偌大的太苍国，所有人都在前进，只有你一个逆行者，为什么啊？你难道不能仔细想一想，难道其他人都没脑子吗？难道其他人都不知道脚下之路通往何方吗？就你丫是大聪明吗？！”那右侧的叶族老祖，也一肚子火气，他想骂出来。


    其实他们都是看着姜星海长大的。


    “我从未说过你们没脑子，你们只是没有人心而已……”姜星海笑得讽刺，笑得无奈。


    “何必与这种梦想破碎的蠢人废话？”


    在叶知命眼里，这个连站都站不稳的人，已连践踏的兴致都没有。


    只是太遗憾，竟让这样的蠢货毁掉了姜云天，毁掉了叶秋眉，折损了叶族的实力。


    “谁说我梦想破碎了？”


    姜星海忽地双目一凝，眼中爆发无尽的星辉之光。


    一种浪漫的、恢宏的意志，在他眼中凝聚！


    如此坚定的眼神，让他仿佛成了一颗辰星，于这二十万血潮之中辉耀！


    “我的梦想是——”


    他的胸腔里涌出的声浪碾碎雷鸣！


    “我要苍生见星河无恙！要稚童能摘星作灯！要老叟卧看云霞不惊弓刀！当使天地熔炉不炼人膏为油，万古长夜不溺黎庶作薪！”


    他残破的衣袍骤然鼓胀如星帆，炸出的光纹在天穹刻下燃烧的箴言：


    “愿万姓炊烟接续银河。”


    “愿千村稻浪翻腾星斗。”


    “愿生民骨血沃养的是稻浪而非疆场！”


    “这人间，该有众生的掌纹，烙刻在生生不灭的人族族谱上……”


    他口中每一个字之迸射，都推得血雨倒退上空数百丈。


    当他以朗朗之音在二十万血潮包围中吼出这一切的时刻，眼窝已喷出熔金般的光流，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仿佛他已然看到了那亿万星火凝成一座座麦穗饱满的村落虚影……


    “尔等吃食贱类，茹毛饮血，背弃人魂，又岂知我姜星海只是今夜开天先行客——”


    “吾道，不孤也！！”


    当他以最浓烈之笑，说出最后一个‘也’字的时刻，他的星眸穿透了人群，看到了那一个黑衣少年！


    他如此的年轻，如此的炽烈，让姜星海想起了自己也曾有那样的青春，想起了那年的阳光灿烂和夏雨绵绵，他的眼角不禁热泪哗然涌出。


    “好孩子，带着我的少年梦，杀下去吧……”


    他泪如雨下。


    他笑得癫狂。


    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本厚厚的，禁纹密布的黄金书。


    这本书，承载着一个家国运转的法则。


    也承载着一个个少年的希望。


    当这本黄金书出现的一刻，它的光芒已然盖过了漫天血雨。


    “国法大典！！！！”


    叶知命本一剑劈向姜星海，却在看到那黄金书的一瞬，发出抽搐般的惊叫。


    “国法大典乃是神策府最高传世机密，他怎知道！”


    叶秋眉刹那嚎哭，声音撕破了喉道。


    “快跑！！！”


    “啊啊啊啊啊——”


    一个个最靠近的叶族、姜氏之人，如遭五雷轰顶，发出最凄厉的尖叫，转身而逃。


    只是。


    为了泄恨，他们围得太紧，围得太近了！


    几乎所有叶族姜氏的地阳境以上强者，几乎把姜星海包围的水泄不通。


    水泄不通，又如何能逃？


    姜星海，又怎么会他们逃？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啊！！


    “不——！！！”


    叶知命这叶族第一祖，竟凄哭出声，拼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去斩姜星海。


    而姜星海微笑看着他。


    他便像是回到了年少那一天，时而沐浴阳光，时而淋着夏雨，感受着生命的触觉，享受着来之不易的人生。


    “娘……”


    直到最后，姜星海才念起了那一个他最心心念念的人。


    “别怕。”


    “小海，来陪你了。”


    那一句落下时，他的手指，亦点燃了黄金书封页，那一个‘国’字。


    轰隆——！！！！！


    一声开天辟地般的震爆。


    无尽吞没一切的金色圣火。


    从姜星海自己开始，那金色如一国之怒火，吞没了一切。


    惊叫的叶知命、茫然的叶秋眉，另外两个叶族老祖，以及一个个最近的叶族姜氏强者。


    数千人，上万人……


    地动山摇。


    天崩地裂。


    血雨蒸发。


    轰鸣之中，一朵金色的龙莲，在那二十万人潮的正中央散开，给这血色的神都，带来了一缕通天的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