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胜美这边，清晨七点。


    手机的震动声将樊胜美从浅眠中唤醒。


    她拿起电话，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助理小刘。


    “樊总！出大事了！”小刘的声音又急又快，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网上……有人黑我们！但是！但是大家都……”


    小刘语无伦次地将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舆论反转战，用最快的语速汇报了一遍。


    樊胜美挂断电话，直接点开了那个已经冲上热搜第一的话题。


    #为樊姐正名#


    屏幕上，一条条滚烫的评论涌入她的眼帘。


    【数据帝小林：技术贴，别让恐慌蒙蔽你的双眼……】


    【豆包妈妈：晒订单！我家也是过敏宝宝，用了好几天了，好得很！某些人别有用心！】


    【广城靓仔：回南天神器！谁黑我骂谁！我几十条内裤的身家性命都靠它了！】


    【外卖小哥最帅：看了匿名小护士说的孩子过敏源，我作证！那个女的点了一份毛桃！她自己害了孩子！】


    她看着那些自发站出来的陌生人，看着他们晒出的订单截图，看着他们笨拙却真诚的维护，看着他们用自己的信誉为她背书。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缓缓滑动。


    屏幕的光映在她的瞳孔里，有些晃眼。


    她眨了眨眼，将那股突如其来的热意压了下去。


    这就是被人保护的感觉吗？


    她拨通了公司法务部负责人的电话。


    “王律师，立刻拟一份官方声明。重点强调，对于此次恶意诽uos，我方法务部将追究其全部法律责任，包括但不限于刑事责任与民事赔偿。十分钟内，发布到所有官方平台。”


    “好的樊总！我们立刻办！”


    处理完公事，她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手机屏幕。


    这一次，她不是在看战报，而是在看一群为她冲锋陷阵的士兵。


    这感觉，很陌生，也很温暖。


    ……


    同一时间，另一栋公寓楼里。


    “为母则刚886”——李娟，正抱着手机，浑身发抖。


    完了。


    全完了。


    王建国教授的科普，外卖小哥的实锤，……全网的声讨都像一柄重锤，将她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她的手机快要被愤怒的私信和@撑爆了。


    不行，她还要在国内生活，于是颤抖着双手，她点开发帖，用最快的速度打下一行字。


    【对不起，我错了。可能是我家孩子接触了别的过敏源，我太着急了，才误会了樊姐。对不起大家，我给樊姐道歉。】


    不行！必须销毁证据！


    她也不管医院的孩子，疯了一样冲回家，将那个还残留着桃子泥的碗拿起来，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进马桶，反复冲刷了十几遍，直到碗壁光洁如新。


    然后，她冲到电脑前。


    开机，登录，找到和那个“樊胜美黑粉”的聊天记录，点击删除。


    清空回收站。


    她还不放心，又打开邮箱，删掉了那封汇款的通知邮件。


    做完这一切，她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整个人虚脱地靠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太渴了。


    她的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她晃晃悠悠地走进厨房，想倒杯水喝。


    视线扫过台面，一个玻璃杯就放在手边。


    她想也没想，拿起杯子，在净水器下接了满满一杯凉水，仰头就灌了下去。


    “咕咚，咕咚——”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舒缓了一些。


    她放下杯子，靠在冰冷的琉璃台面上，闭上了眼睛。


    然而，仅仅过了十几秒。


    一种异样的瘙痒感，从她的喉咙深处猛地窜了上来。


    她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


    咳！


    这一声，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


    瘙痒瞬间变成了剧烈的灼烧感，她的喉咙像是被无数根细小的针在扎，迅速地肿胀、收紧。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是那个杯子！


    是她昨天用来调制桃子汁的那个杯子！她忘了洗！


    李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用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拼命地想吸气，可空气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墙给堵住了，一丝一毫都进不去。


    “呃……呃……”


    她想呼救，想喊出声，但喉咙里只能发出破风箱一样绝望的嘶鸣。


    窒息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跌跌撞撞地冲向客厅，冲向那个被她扔在沙发上的手机。


    救命！


    120！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就在她即将扑到沙发上的前一刻，脚下一软，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摔去。


    “啪！”


    她的手挥到了茶几，将沙发上的手机扫落在地。


    “哐当——”


    手机屏幕应声而碎，裂成了蛛网。


    李娟趴在地上，看着几步之遥的手机，眼中充满了血丝和绝望。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前爬，手指在冰冷的地板上划出几道无助的痕迹。


    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


    孩子从抢救室出来，护士却联系不到孩子妈，于是打了孩子爸的电话。


    孩子爸也联系不到李娟，只能结束工作，匆匆赶回家。


    “娟儿？”


    他喊了两声，没人回应。


    他疑惑地走进客厅，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李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青紫，身下的地板上，是已经干涸的呕吐物。


    “娟儿！”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冲过去抱起妻子，疯了一样地冲下楼。


    医院，抢救室外。


    医生摘下口罩，看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


    “病人抢救过来了。”


    男人腿一软，差点跪下。


    “但是，”


    医生话锋一转，“由于长时间的急性过敏导致休克，大脑缺氧严重，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简单来说，她偏瘫了。”


    轰——


    男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走进病房，看着躺在床上，半边身体无法动弹，口眼歪斜，只能流着泪发出“啊啊”声的妻子，整个人都崩溃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


    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请问，是李娟吗？”


    其中一名警察亮出证件，神情严肃。


    “我们是市局的。你涉嫌一起严重的商业诽谤及寻衅滋事案，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丈夫猛地抬起头，一脸茫然：“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诽谤？”


    警察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病床上的李娟。


    “我们接到魔都甄选科技有限公司跟蓝星星集团的报案，已经立案侦查。”


    病床上的李娟，听到警察的话，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恐惧。


    最终，因为她严重的身体状况，法院判处其有期徒刑两年，缓期三年执行。


    但民事赔偿的部分，一分都不能少。


    魔都甄选与蓝星星公司联合提出的诉讼，要求赔偿品牌声誉损失、公关费用、以及对赌协议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合计三百八十万元。


    判决书送达的那天，她的丈夫，带着孩子，留下了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消失了。


    李娟的后半生，将在一家社会福利院里，在无尽的悔恨与旁人异样的眼光中度过。


    她亲手为自己，调制了一杯最毒的药。


    然后，一饮而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