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男人裹着海事局发的毛毯，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一看到樊胜美走进来，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的孩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那哭声，不是嚎啕，是带着劫后余生的委屈和后怕，抽抽搭搭，毫无形象可言。


    “樊总！”


    “呜呜呜……樊总……我们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伟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李哥四十多岁的人了，也红着眼眶，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安迪递过去两杯热水，轻轻拍了拍他们的后背。


    樊胜美什么也没说，只是走上前，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个厚厚的红包，一人一个，直接塞进了他们怀里。


    “拿着。”


    李哥和小伟都愣住了，捧着红包，一时忘了哭。


    “樊总，这……”


    “这次的事，你们受惊了。”


    樊胜美看着他们，目光平静，话语却掷地有声，“公司给你们的奖金，翻倍。另外，从今天开始，给你们放年假，带薪的，一直休到正月十六再回来上班。”


    奖金翻倍？


    带薪休到正月十六？


    两个大男人瞬间止住了哭声，眼睛瞪得像铜铃，难以置信地看着樊胜美。


    办公室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樊总……”


    小伟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们……我们没做什么……”


    “你们押着我一千八百万的货，在海上漂了两天两夜，还没做什么？”


    樊胜美反问，“你们保住的，不止是货，是公司的未来！这个假，你们该休。”


    她的话，让李哥和小伟的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那点劫后余生的恐惧，被巨大的惊喜和感动冲得一干二净。


    “谢谢樊总！”


    “谢谢樊总！”


    两人站直了身体，对着樊胜美深深鞠了一躬。


    “行了，坐下吧。”


    樊胜美指了指沙发，“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提到当时的情景，李哥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喝了一大口热水，像是要用那点温度驱散骨子里的寒意。


    “太吓人了，樊总，那鬼天气，真是说来就来。”


    他开始讲述。


    “那天下午，本来还是风平浪静的，船长还说我们运气好，这个季节天气稳定，最多五天就能到魔都。”


    “我们和小伟还在甲板上吹风，看海鸟呢。”


    小伟在一旁补充道：“船上的王师傅还说晚上要钓鱼，给我们加餐。”


    “结果，就一转眼的功夫。”


    李哥的声音沉了下去，眼神里透出恐惧，“天，一下子就黑了。”


    “不是那种慢慢暗下来的天黑，是一块巨大的黑布，‘哗’一下就盖了下来，四周什么都看不见了。”


    “紧接着，就是风，那风声，跟鬼哭一样，从四面八方钻过来，船晃得跟个筛子似的。”


    小伟接过了话头，他的声音在发抖。


    “我当时在船舱里，就听见外面‘哐’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船顶上。我跑出去一看，天呐……樊总，你没见过那种雨。”


    “不是下的，是倒的！豆大的雨点，是横着飞的，打在脸上生疼。海浪卷起来比船都高，一个浪头拍下来，整个甲板都被淹了。”


    他比划着，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惊险的瞬间。


    “我跟李哥死死抓着栏杆，感觉整个人都要被风吹走了，然后一道闪电，就在我们头顶上炸开，把整个海面都照成了白色，白得吓人。我亲眼看见，旁边一个集装箱，估计是没扣紧，被浪头卷起来，像个玩具一样，直接就扔进海里了，连个响儿都没有。”


    曲筱绡听得感叹了一句：“我的妈呀，拍电影呢？”


    李哥苦笑了一下。


    “电影都是假的，我们那是真的。船上的警报响个不停，船长在驾驶室里吼，让我们赶紧回船舱，锁好门。”


    “我们就听见船体发出那种‘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随时都要散架一样。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我们就要死在那儿了。”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大家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樊胜美的心揪紧了。


    她能通过“物流天眼”看到船的位置，却无法感受到他们当时经历的绝望和恐惧。


    “那后来呢？”安迪轻声问。


    “后来，船上的人都很好。”


    小伟抢着说，脸上露出一丝感激，“船长和那几个船员，他们好像都习惯了，看我们吓得不行，还过来安慰我们，给我们加固身上的安全绳，然后拉我们进去。”


    “船长跟我们说，别怕，咱们龙国的船结实，这点风浪扛得住，他说他跑了二十年船，什么没见过。”


    李哥也点头。


    “他们把自己的水果分给我们吃，说我们是客人，得先让我们吃，还跟我们开玩笑，说等风浪过去，钓最新鲜的鱼，给我们压惊。”


    “他们一点都不慌，有个叫刘哥的船员还跟我们说，就算船真坏了，也别怕。”


    小伟的眼睛亮了起来，充满了崇拜。


    “他说，‘放心，咱们龙国的海警，全世界最厉害！只要咱们进入了南海这片区域，他们就一定能找到我们！最多一个星期，准保回家！’”


    “他说他以前遇到过好几次险情，发动机坏了，在海上漂了三天，最后都是被海警的巡逻船找到，拖回去的。”


    “他们对海警，有种……有种我们无法理解的信任。”


    樊胜美静静地听着。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陈局在接到她的“坚持”后，会那么果断地派出巡逻艇。


    因为在这些常年与风浪搏斗的人心中，那份信赖，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那不仅仅是工作，那是一种守护的承诺。


    “他们，都是好样的。”


    樊胜美看着眼前的两个员工，经历了生死考验，他们身上似乎多了些什么。


    “好了。”


    樊胜美站起身，“都过去了，海事局这边手续办完，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家，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睡个好觉。”


    “等你们休完假回来，公司给你们开欢迎会。”


    她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


    李哥和小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


    他们是真的，回家了。


    ……